世之事,眼下便有一件——与其回到荆州,等待不知几年之后才会到来的机会,不如现在便尽我绵薄之力,去做一件即便身为庶民,也能为天下人做的事!”
韩昭静静的听着,眸中欣赏之色越盛,良久,终于叹了一口气:“逢之,我为天下士子……多谢你了。”
说罢,深深的弯下了腰,躬身行了一礼。
再说了一番明日到公堂正式作证的话,终于送走刘逢之后,韩昭回到院子里,继续望着月光发呆。
却不知什么时候,院子里那棵大树上,竟坐了一个人。
这树有些高,那人一身玄色衣袍隐于夜色,若不是抬头看去,是不容易留意到的。唯一的败笔大概就是那张谪仙一般的脸了,让人看了一眼就移不开眼睛。
谪仙从树上飞了下来,衣袂飘飘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方外隐士。
韩昭感觉到自己的嘴巴合不起来了。 “怀远公子这?”
她对上一世的谢遥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十里亭中规规矩矩的坐着,还用“名可名非常名”来安慰她的那个白衣名士身上。什么时候他会武了,作风还整个江湖人士一般?
谢遥长身一揖,“遥冒昧到访,惊扰韩大人了。”此刻的他又规矩得好像刚才坐在树上的人并不是他。
你是怎么坐到我家树上来的?这是她想说的。说出口的,却是:“怀远公子果然是不拘小节的风流名士,连夜访的方式也这么……特别。”
不请自来的访客却是彬彬有礼的笑道:“有客至,大人不该迎进屋里说话吗?”说罢状似不经意的往隔壁宋渝家的方向望去。
他这样夜闯官宅,还怕隔墙有耳,哪怕隔墙那个人是今日在天下人面前和她站在同一线上的同袍。她想不明白他们之间有什么事要说的,但也丝毫不敢怠慢,连忙把他请进屋里。
“寒舍简陋,怀远公子见笑了。”
谢遥看着铺了薄薄灰尘的桌椅,呆了一呆,还是坐下了。韩昭暗笑,含着金钥匙出生的谢氏独子怕是没见过这样真正的“寒舍”吧,这样的椅子他坐得下来,也算是涵养极好的了。
她自顾自的拉了另一张椅子坐下,试探的道:“还未谢过公子今日在大理寺演的一出好戏。”
谁知,那一双好看的凤眼却是挑得更高,笑意更盛:“遥刚才也看了一出好戏,算是礼尚往来,大人客气了。”
韩昭立时便明白了,她和刘适在屋内谈话时,他便已在树上。不禁皱眉:“原来人人仰慕的名士之风,就是夜闯官宅,做那偷听之事。”
谢遥也不解释,接着道:“那日在望月楼偶遇大人,大人是有心把那个叫逢之的士子带到那里去认识岳青云,听他一席话的;而且,在往望月楼的路上,还刻意要他瞧见顾允出入我谢府大门。”
“大人选择那个逢之,是因为他入京以来已有飞扬跋扈的名声,为人也没有太深的机心;也是因为以他之才注定落第,大人要一个没有功名在身、干干净净的人来指证家父与顾允有私;更是因为他背后有荆州刘家,大人要一个背后也些家底的人,出来指证谢族族长。”
“只是,他就是一个不会想太多的人,所以如果没有在望月楼结识岳青云,没有被他的一席话醍醐灌顶,那逢之也未必会混这趟浑水。”
仅凭刚才她和刘适的对话,他便已把她在刘适身上下的一番功夫全盘说出。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她果然从来不曾认识过这个她曾经还要点为夫婿的人。
心里波涛汹涌,脸上却只是一片平静:“这么说来,刘逢之是干干净净的,我却是心机深沉、龌龊算计之人了。”
这话听来,怎么有点酸意。他差点就想笑了,还想摸摸她的脸,却死死忍住,不让清澈的目光露出如水柔情。 “干干净净的人,改变不了这天下。所以,在下对大人是真心的钦佩。”
韩昭奇道:“我算计令尊,公子竟然还真心钦佩?”
谢遥迎上她疑惑的目光,摇了摇头:“今日大理寺中,我并非是做一场戏来助你。我只是知道,家父并不是泄漏试题之人,所以反而搬了家父之名出来,以求找出真相。”
她立时便反应过来。 “把祸水引到令尊身上,让真正舞弊之人放松,再一举翻案——怀远公子好计谋!”忍不住拍起掌来,然后正色道:“公子盛情,我却之不恭,只能应承你,我一定会给春闱士子、给天下人一个公道。”
她这话说得真诚,没有一丝先前的嘲讽之意。谢遥长长的眼帘垂下,看不清眸中感情,话音亦是如湖水平静:“家父对顾允的为人一直都有保留,是以一直未曾把他引荐入朝。在下虽不知道真正舞弊之人是谁,但试卷锁在礼部,我有一份礼部守夜的轮值表,这东西不好在公堂上拿出来,所以……”
所以他才会夜闯。
一切都合情合理,却又有些太合理了。不问世事、寄情山水的怀远公子竟是这样一个算无遗漏的人——这个上一世的“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