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友,和他那没有自由意志的亡父不得不杀的那个人也是故友。
她便也从善如流:“座主知道在怀帝谋事之前淮阳王便已命不久矣,是因为淮阳王便是座主的故友?”
谢钧笑意不减,再一次点了点头。
谢氏老家的陈郡便是从前淮阳王的封地,淮阳王早在八王之乱之前,在封地便已是年轻有为的贤王,谢钧是胸怀大志的陈郡第一望族嫡子,两人在入京之前便已相交,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意外。
她忽然想起了皇帝让她在谢府行冠礼的真正目的。“后宅里的太傅夫人,是谁?”
谢钧眼眸微眯,祥和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阴冷。“在姓张的说出了那句话之后,宫中那位果然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眼中阴冷一闪即逝,谢太傅瞬间变回了稳重深沉的三朝元老,没有什么感情的淡淡道:“怀远那个卧病在床的母亲,便是淮阳王妃,杨夫人。”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难怪谢遥对他的“秘密”三缄其口,难怪谢遥说他的身份越是不知道便越是安全,难怪她总觉得,除了担心自己的安危之外,他似乎也带了私心的不想自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因为,他本来就是楚氏的人。和上一世为了楚氏天下而背叛了她的南阳侯楚桓一样,都是天家子弟。
她问:“座主为何要与我坦然相告?”
谢太傅的答案也很简单:“怀远已经将他自己,和你捆绑在一起了。”
韩昭想了想此话的含义,小心谨慎的问道:“如果没有门生,座主是不是打算把怀远培养成一个美名在外但远离庙堂的风流名士?”
“座主认为,只要不给他机会去接近朝堂中人,以你的能力,绝对可以守住这个秘密一世,而怀远一生也只会是光风霁月的谢家公子。可座主也不愿把他养废,所以仍有教他那些你也一直相信的、待人处世的大道理,如此也算对得住死去的故人。”
“淮阳王在摄政的那几年,不断在明枪暗箭之间挣扎求存,又日以继夜的处理政务,早已油尽灯枯。老夫本来的打算的确是让怀远远离朝廷,不让他走上父亲的老路,至于改革的事……我自己能做多少,便做多少。”谢钧娓娓道来,话音竟是隐隐有些苍老。“反而是怀远对我说的一句话,改变了我这么多年来的坚持。”
她想起了谢遥说的,父亲让他在扬州“看着办”。谢钧似乎已经知道让挂着自己儿子名头的淮扬王之子接触那个好像对这李代桃僵之事有所认知的张刺史会发生什么事,却依旧让他去了。他其实是故意的,要推动谢遥身份曝光的进程。
只是,没有经历那一个世界的那八年的谢钧不会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谢遥,的确是一个不问朝事、清风朗月的风流名士,又不失赤子之心,完全就是活成了谢钧理想中的样子。只是,他和自己一样,都带着那八年的记忆回到了过去,才活出了另一个自己。
谢钧缓缓道:“怀远说,若非试过,又怎知道?”
“我本以为,怀帝一脉,根基已稳,我尽己所能也不过只能慢慢改变这天下的不公,以不问世事之名保护故人的遗腹子。可是他说,他要改变现状,他要破而后立,他要这世间再无君臣士庶、男女之别。”谢钧目光灼灼,似乎看到了曾经没有看到的什么希望:“我们为什么就不能去争一次?”
韩昭知道,这些话,本来就是上一世的她用最后一口气说的。
没想到,这些话,不只改变了他们二人,更是改变了本来就在这里的人,从而改变了这个世界的命运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