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胳膊搁在桌上从左往右一拂,桌上的水加上那朵红莲一齐被扫进池子里。
对面玉面雕塑一般的仙人眉头轻轻一跳,缓缓从桌下凭空抽出一张方帕,细致地将瓷盘和桌面又擦拭一遍。
司命好气又好笑“九方,我又怎么惹你了?”
“我很好奇,”九方浥打量司命一眼“你的府邸为何至今还没变成猪圈?”
“大抵是因为,”司命一本正经答“上仙界不养猪。”
九方浥哼笑一声,又回神似的止住。他是凡人之身修成的仙,即便已是拥有自己府邸的仙官,却总是在乍然提及凡世时有种茫然无依之感。
九方浥低垂眉眼,恹恹道“各个仙府都在开宴会,你不去凑热闹,跑我这儿来做甚?”
“天宫里都是摸一把能揩下二两油的老狐狸,”司命斜视九方浥,眼尾往上一挑“难得有客来,找你玩点儿有意思的!”
“等等,我先找找造化君。”司命伸进袖口掏了掏,又在腰间摸了摸,最后在怀里找到那管谱写出无数跌宕起伏、生关死劫的长毫。司命以前都是唤它‘老子的笔’近年来终于发觉此举不雅,突发奇想给取了个名,叫造化君。
司命信笔往池面上一点,一线水流顺着造化君黑金的笔锋转了几转,一副以水为纸的长卷在半空铺陈开。
画卷倒映着上仙界赤朱丹彤的祥云,若影若现的斗拱飞檐,还有被风吹皱的碧湖。仔细一瞧,并非是倒映的当下,而是另一处完全不同的地点。
卷上传来一阵风吹铃动的谈笑声,一群锦瑟年华,玉貌花容的仙女缓缓跨过一道高高的门槛步入画中。其中跟在末尾的正是白小五,天缥色束腰长裙,领口和袖口缀着一圈同色的绒羽,圆圆的眼睛滴溜溜乱转,像一只毛绒绒的幼兽。
九方浥只瞥一眼便将目光收回来,从朝鹤手里接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小口嘬一边道“你打算作弄一群比你小几辈的奶娃娃?是不是忘记有个词叫为老不尊?”
“怎么叫作弄?”司命随手将造化君搁在桌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月恒的花月宴有多无趣你是不知道,我闭着眼睛写几笔都比她精彩。”
“花月宴只邀请未出阁的仙女,有趣无趣你又从何知晓?”
“偷溜进去看过呗!”司命理直气壮“全是赏心悦目的小仙女,除非有隐癖,天宫谁没偷看过。”司命觑见九方浥脸色连忙补充道“没说你,那是以前,因为太无聊,现在也没谁去了!”
九方浥提不起斗嘴的精神,一只手撑着下颚,好像并没有理解司命嘴里有意思的东西到底有什么意思。
司命又灌了一杯,拿刚刚擦过桌子的袖摆抹一把嘴,悠悠道“这个年纪呀,最是无忧无惧,也最是不堪一击。谁不曾年少?苦难何曾因为年纪而眷顾过谁?”
九方浥缓缓将目光又挪回那画卷上,淡淡道“可少年受尽磋磨,总让人于心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