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老者名叫宋稷，字千川，乃是一代名将。是他为风雨飘摇的盛朝百姓挣来几十年太平日子，至他身死，盛朝国破，群雄并起，才开始数年战乱。
宋稷做了五十年大将军，治军严明，待下仁厚待上忠诚，不贪不争，直到他寿终盛朝皇帝还亲自扶棺哀哭。临了临了，阎王判他功不抵过，叫他如何心服。
他战场上练的一身肝胆，为人执拗。但命数一事向来话不说满，阎王让他想想当年是如何当上这大将军的，他回想了许久，仍是不得要理。阎王气不过，说要让一众鬼魂都来看看，帮着他想一想，他功不抵过的缘由。
白小五从小混迹人间，吃吃喝喝看风景，但她活得清醒，很少真正在人间交朋友。而宋稷算是她交的为数不多的朋友。那时他还不是将军，只是从小练武的痴人。
宋稷十九岁时，盛朝陷入三王争位之危，百姓日子立时紧张起来。宋稷家里是开兵器铺子的，有一天来了一伙人，也不知是兵是匪，将他家洗劫一空，还杀了他的父母。宋稷哀痛一段时日，收拾起行囊北上。他想去帮助当时被逼得无路可走的小皇帝，他认为这既是报国也是报仇。
他一路行侠仗义，直到在扬州城外捡到一个醉了酒的假小子。翌日，白小五顶着一篷草从驴车上醒来，阳光刺目，白小五眯眯眼睛，看一眼宋稷，抓一把茅草挡住脸，又倒下睡了。
白小五身上有宋稷从未见过的自由洒脱，而宋稷是白小五见过最拧巴的凡人。明明是天差地别的性格，却都彼此觉得对方很有意思。
宋稷要上京都，白小五说她反正无事，陪他一起去。结果半道，看见山要等日出，看见水要划船，看见果子要上树，路过一只羊都要薅把毛。大路不走，偏要寻些田垄野径，每天都在走冤枉路。宋稷这人又不太会发脾气，只是每日板着脸生闷气。
两人走了三日还没出扬州，白小五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宋千川，你是不是有毛病。你对一块糖糕发什么脾气，不吃给我吃，捏成碎末干什么？”
宋稷说得最多的话是“白小五，你是不是猪变的？明天我一定得上路，不陪你了。”
“四周都是山，你把我丢下不怕我让狼刁了去！”
两人一路吵吵闹闹，却又结伴而行，走了近半年，才来到京都外的一处寺庙。庙中僧人说寺中已无厢房，只得委屈宋稷和白小五在柴房呆一晚。
许是寺庙夜里太过宁静，白小五忍不住拉着宋稷闲聊“京都有一处鱼脍还不错，明日进了城，我带你去试试。”
“在寺庙里说吃鱼，你怕不怕雷劈？”
“佛才不劈雷，降雷的都是天宫里黑脸的上仙。”
宋稷朝她翻白眼“你还真是无所不知，那不如指点指点我，要如何才能走到皇帝面前。”
白小五略一沉吟，难得的正经“国运盛衰非一朝一夕之功，做个逍遥之辈不好吗？非要上赶着去送死！”
“大丈夫为国捐躯亦是死得其所。”宋稷的眼神在夜里格外明亮“小五，我很羡慕你，甚至试过，像你一样生活。最终还是走到这里，是因为我做不到。我无法空有一身武艺却浑噩慵常，无法父母枉死仍自得其乐，无法眼见百姓流离而高枕无忧。”
白小五枕着自己双手靠在柴垛上，翘起二郎腿摇了摇“罢了罢了，难得见你坚持一回。寺庙后院厢房里住着一些披金戴银有守卫的人，你想做官，不如去问问他们行不行。”
宋稷将信将疑，还真去了。一去了不得，正好碰到一群黑衣人行刺。宋稷捡了根棍立马投入战斗，救了当时躲在寺庙里的小皇帝一命。
那群黑衣人训练有素，招招毙命，若不是宋稷临时搅局，他们早就成功了。到底是改了一个国家的命运，一道天雷追着白小五将她撵出柴房。
宋稷和小皇帝还有一众随从，眼睁睁看见白小五冲到院子里，被一道天雷劈中，不仅没死还从一个假小子劈成了灵动貌美的女子。心中的震惊，远超半夜行刺。
白小五借宋稷的光，得了间厢房，趴在榻上躺了三天。碍于男女有别，宋稷自然不能再与她同处一屋，只是每日替她送斋饭和水。
宋稷欲言又止了几次，终是没有问出口。是仙是妖有什么打紧，白小五若是方外之士，他倒可以理解她能那般洒脱的原因。
但如履薄冰的小皇帝却不这么想，他已成强弩之末，自然要想尽办法将失去的拿回来。他遣身边的宫人来了几次，问白小五是否会法术，能否相助小皇帝夺回宫城。直至最后一次，只是叫白小五帮忙送一封信，都被一口回绝。并且语气里并无对天子的敬畏之心。加上本来小皇帝就多疑，对及时出现的宋稷压根就不信任。此番竟对宋稷与白小五动了杀心。
小皇帝召来宋稷，问他是否愿意做自己的臣子，宋稷斩钉截铁磕头，道“愿意。”
但小皇帝要他证明自己的忠心，证明方式是试一试白小五是仙还是妖。他说寺庙大殿前的香炉，受万民供奉数百年，能识别妖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