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醒醒,姑娘,醒醒!”不停有人在拍自己的脸,再拍就要肿了。白小五想骂人,一张嘴吐出一大口又咸又涩的水,呛得直咳。
“醒了醒了,没事就好。”有人扶她坐起。
白小五偏头适应了一下光线,重新睁开眼睛。她坐在沙滩上,四周围满了人,还是在西海,那个凡间小镇上。面前的西海风平浪静,那轮漆黑巨月没了踪迹,白日挂在正空,海面粼粼出无数金辉。
白小五仔细回想,她不记得滚落断崖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从坠下开始,她肩上传来皮开肉绽的疼痛,那只红色眼睛似乎睁开了。她很快在那种疼痛中失去意识,如今她出来了,可长屿呢?
扶着她的正是当日在海边被她救下的大姐,轻轻拍她后背,神色不忍“姑娘节哀,我们救了两个人,一直紧紧抱着你的,你看他是不是你相公?”
人群侧身让开一条缝,白小五看见躺在不远处的长屿。他双目紧闭,面色苍白,皮肤上粘着一层细细的沙粒,胸膛没有起伏,安静得像一只贝壳。
节哀是什么意思?脑中轰然一声,失去思考能力。
白小五推开挡道的人,连滚带爬奔过去,他身上冰凉得一点温度都没有,白小五抓着他的手不停地揉搓,将自己拼不起来的灵力一丝丝注入他手心。嘴里无声的念叨不停“你是战神,战无不胜的神啊,只要你不认命,谁都不能打败你。你都斩断善法天虹桥了,恶诛域也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你还要天长地久的活着。我还有话没有说完,长屿,不要让我抱憾终生好不好?”
白小五这话说得自己都听不见,却有声音回应了她。
“啧啧,你居然不记得他是怎么死的。”
白小五红着眼睛抬头,身边并没有人。
“找我吗?!我就是你啊。”那个声音空灵而蛊惑“白小五,你想报复吗?想获得世间最强大的力量吗?”
白小五只能发出低低的呜咽,她大概知道这个声音从何而来了。她咬破舌尖,强迫自己冷静,而后一拳击在自己肩膀。她清晰地感觉到肩上的眼睛猝不及防被击中,然后闭上了。疼痛可以短暂麻痹她心里的巨大恐慌,她打了一拳又一拳,直到长屿手指微动,轻轻划过她的手指。
走失的思绪回了笼,长屿是神啊,只要灵体没散就算没有心跳也不会死,她怎么傻到以为这里躺着的是一具尸体?
眼泪一滴滴砸落在他手背,苍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上终于有了一丝丝温度。白小五第一次体会原来劫后余生的情绪是不受控的,白小五抱紧长屿又哭又笑。
礁石围就的小院,院里有一株繁茂的枣树,挂着满树又小又青的果子。余霞成绮,夕阳穿过累累垂垂的枝桠,将树下的人照得耀眼。
白小五正眯着眼睛,仰头瞧树顶上有没有一点成熟迹象差不多可以入口的果子。
收留她们的霞姐端着一盆热水从厨房出来,唤白小五过去,递给她道“你相公身上的衣裳得换一换,要不然会病得更重。我放了一套干净的在桌上。你用热水先替他把身上擦一擦,再换上。”
白小五咽了咽口水,因为第一个人说长屿是她相公时她没有反驳,然后大家都顺里成章的这么认为,现在再说不是,似乎有点晚了。
反正他也没醒,不就是换个衣服吗?谁还不会是咋的。白小五大义凛然接过木盆“行。”
白小五将水搁在床头的小几上,捋起袖子将手伸向长屿衣领。她不自觉地瞥了一眼他的脸,不看还好,这一看她脸嘭一下烧起来。特别是路过他的耳朵,只觉一阵心慌。
还是不要看脸了,白小五垂眸认真盯着他的衣服料子。她解开长屿衣襟,一只手贴着他的肩膀伸到他后背,用力往上托,另一只手去扯他的袖子。袖子卡到一半怎么都出不来,白小五恨不能把自己的手再拔长点。直到额头渗出一层细汗,手都酸了,衣裳也才脱了一半。长屿露着半扇肩膀,白小五也不脱了,又拧了帕子替他擦身。擦着擦着,发现长屿皮肤真白,肌里匀称,除了腹部有几道淡淡的疤痕。
白小五在香炉里烧出的一身伤,养了几年也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他该是受过多重的伤,才会连战神之力都不能将之愈合。白小五指腹轻轻触碰那疤痕,又觉得不像是伤痕,摸起来仍是平滑的,更像是印上去的一道道淡粉色纹路。整体看,像一朵重瓣的莲花。还有些纹路隐在肚脐之下,白小五伸手去解那腰带,甫一碰上,旁边的手突然动了,伸过来捏住她的手心。
白小五吓得一蹦三尺高,不小心打翻了盆,连人带床沷了个通透。
长屿本来在半梦半醒间,只觉有一只幼兽趴在他胸口,绒绒的毛挠着有些发痒。他迷蒙睁眼,看见逆光中的白小五,她身上暖烘烘的,两颊晕红,眸光颤颤,竟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眼下被一盆热水彻底浇醒了,长屿半撑起身,水珠顺着鬓角脖颈往下淌。像滚过冰凉的玉石,在胸前留下一道道水痕。半敞的衣衫不像换衣服,像差点儿被占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