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江风比白天更多了一分肆意和自由,呼啸盘旋,推着江水掀起丈高的浊浪,层层叠叠,澎湃不休。
在这样的风浪中,蒲秀才那只小乌篷船自然不能再停在江水中了。
哪怕是江边水浅,也晃得船身嘎吱作响,他生怕下一刻突然散作一堆木板,还得另找地方住。
蒲秀才拽着绳子,将船拖出水,往沙滩上拉。
在他拖船的同时,还有一道近丈长的白色影子游在船后,顶着船尾,似乎在帮忙推。
白色的影子,自然就是那条玉藻大王鱼了。
实际上说是帮忙,倒不如玩耍的意味更多一些。
毕竟乌篷船就那么大,没有多重,蒲秀才一只手就拽得动。
他将船往沙滩上拉了一两丈远,保证就算晚上再涨潮也碰不到船底,才停了下来。
丢掉绳子,蒲秀才走到水边,伸手摸了摸大白圆溜溜的脑袋,叮嘱道:“去抓几条鱼来!”
“嘤嘤…”
大白鱼应和地叫了几声,灵活地一转身,大尾巴甩了他一脸水,沉进江中不见了。
“这条死鱼!”蒲秀才骂了一句,抹了抹脸上的冷
水,转身回到船上,点亮船头的灯笼。
盈盈的红光亮起,撑起一片狭小的光明。
他盘坐在甲板上,眺望着面前澎湃的江面,陷入了沉思。
今天发生的事,如移光幻影一般,从他脑海中瞬息而过,试图找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虽然在靖王府中表现得十分狂妄,在丰湖田庄宋玉面前浑不在意,但蒲秀才实质上还是很慎重。
无论是浮烟山还是洪元长,都不好惹。
至于后面的五色楼,就更恐怖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这些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安安稳稳地考中解元,名声大涨,修为大增,最后一举将妖界修复…
只是这毕竟只是如果,现实却恰恰相反,阻挠不断,挫折不断。
似乎就像张道士说得那样,此行将会困难重重。
现在,还只是刚开始。
只是就算是这样,蒲秀才心里也没有生出过一丝后悔的念头,不后退。
他坚信,只要有天阙笔在手,自己一定能将妖界修复。
不过自信归自信,做事还需谨慎再谨慎。
一日三省,查缺补遗的工作,必不可少。
正沉思间,江边水声忽然大了起来。
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忽然破开江面,直接跳到了沙滩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一副慌不择路的样子。
“晚饭来了!”
蒲秀才嘀咕了一声,屈指一弹。
一点白光从他手中飞出,快若闪电,毫无阻滞地穿过在沙滩上翻滚不停的黑影。
黑影挣扎的动作迅速减弱,只能躺在沙子里微微抽搐。
蒲秀才跳下船走上前,打量着晚上的主菜。
这是一条近三尺长的黑色怪鱼,碗口粗细,似蛇似鳝,两腮却有一对蒲扇大小的锋利黑鳍,一口尖牙,十分凶恶,一看就不好惹。
不过它脑门上现在钉着一根雪白的小剑,几乎刺了个对穿,彻底终结了它的生命。
这柄小剑,自然就是夺自白岩真人的那口飞剑,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师门的重宝被用来杀鱼,不知道会不会立刻杀上门来。
蒲秀才却丝毫没有杀鸡用牛刀的想法,将飞剑拔出来,盯着怪鱼自言自语:“长得这么怪,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不过,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像…像那头水怪的幼生体?”
哗啦!
江面水浪再次掀高,白色的大鱼冲了出来,冲他摇头摆尾,扑哧着水花,嘤嘤嘤叫个不停,像极了邀功
请赏的顽皮孩子。
显然,这条黑怪鱼不是自己傻乎乎跳上岸的,而是被它追杀赶上岸的。
“好了!好了!”
蒲秀才用手挡住泼过来的江水,拿出天阙笔画起水字符,一遍道,“我知道是你的功劳,该赏该赏!”
把符水丢进大白的嘴里,让它消停下来,蒲秀才凑近摸了摸了它白玉一样的脑门,嘀咕道:“不过我怎么感觉这条鱼和上次追杀你的那头水怪很像?不会是水怪的儿子吧?”
大白嘤嘤叫着,一跳一跳顶着他的手,也不知道说是还是说不是。
蒲秀才又画了一道水字符,继续道:“我看着很像啊,不会真是水怪的儿子吧?之前它老子追杀你,你现在追杀它儿子…好哇,原来你这么记仇!”
“嘤嘤嘤!”
玉藻大王鱼一口吞下符水,怪叫了一声,一转身甩了他一尾巴江水,然后跳进江中消失不见,浪花翻滚。
“死鱼!真是越来越坏了!”
蒲秀才笑骂了一声,挥动天阙笔,瞬息间画了一道阳字符,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