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老妪轻轻地推开门扉，顺势跪下，似乎是等着面前女人的发话。
女人却并不发话，先是捏住长长的烟杆尾部，轻轻一磕，一端便燃起了猩红的火光。半响，她施施然抬手。
老妪连忙带着春向前走去。女人用烟杆挑起春的脸。
“她今年多大？”
“六岁。”
……
就这样，春留在了这里。而那个女人，大家都称呼她为秋妈妈。
春常听见这样的言论。
“春，真可爱呢，以后一定能成为花魁吧。”
或者“春不愧是妓女的孩子，这么小就令人厌烦。”
亦或者“秋妈妈偏爱春，真的是不公平呢。春你要帮我做完这些事情，才算公平吧？”
诸如此类的言论。
无论好的还是坏的，春都用微笑回答。因为上辈子也是妓女的孩子，所以就算被骂也无所谓吧，因为继承了母亲能力的缘故，所以被偏爱也是可以的吧。
哎……上辈子？春已经快忘了，好像来到这个世界的代价是遗忘呢。上辈子失败的人生，忘记也没有关系吧？不过，好遗憾的是，虽然穿越了，但是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两辈子的母亲都是妓女，一样被人看不起，一样懦弱的苟活着，只是一点不同，上辈子她主动逃离母亲，而这一世的母亲主动抛弃了春，在她六岁那年就把她卖给了祇园——艺妓的地方。
话说……她来到这个世界，好像是因为某个人的缘故——五条悟啊。
真是糟糕，连他的样貌也记不起了。但是，春直觉告诉她，当她见到他时，一定能认出来。
好想快点找到他。
“够了！春，你怎么在这里偷懒？你以为秋妈妈让你不用打杂就可以在这里偷懒了吗？”
尖锐刺耳的声线打破了春的思绪，她慌乱地抬起头。是祇园里面的江桃姐姐，她也是被父母卖进来的，不过秋妈妈却只让她做工。
面前女孩皱紧眉头，大声谴责道：“你现在必须去把置屋打扫干净，要是有一丝灰尘，你今天晚上就会知道后果了。”
后果？大概是在寒冷的冬天被泼冷水，或者浑身被掐得青紫。
春手无意识地绞在一起，她声线低低：“江桃姐姐，秋妈妈叫我……”
“你以为叫秋妈妈，就可以保护你了吗？到底谁在闹事，你说秋妈妈会相信谁呢？”江桃大叫着打断。
江桃眼里满是冰冷与不悦，犹如一条被激怒的毒蛇。突然，她挥起手臂狠狠地打了春一巴掌。看着春红肿的脸颊，她内心升起一股扭曲的快感。
看啊看啊，弱小得谁都可以踩一脚，离了秋妈妈的保护，很快就会枯萎的吧。所以，花朵再美丽又有什么用呢？
*
打扫完置屋之后，天色已经黄昏。
春不敢耽搁，连忙赶往学校。
秋妈妈说，只有从学校毕业，她才能够成为一个真正的艺妓。不像她的母亲，艺妓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件真正的艺术品。
她说：“你应该感谢我，春。你母亲虽然给了你一副好的面貌，但是没有我，你也只能在泥坑里打滚。瞧瞧这件金彩垂樱和服，够你妈妈挣一辈子了。”
说着，她常会笑起来，吐出烟圈，再幽幽地看着她。
春看不懂她的目光，但她觉得秋妈妈是个好人。
临近学校人口处，只落下了几双零星的木屐，墙上原本挂着艺妓名字的小木牌也离去了大半。
春迟到很久了。
春稍微平复了因跑步而起伏的胸脯，整理了一下衣裙。
她低头跪在门外，细声道：“老师……”
半响，里面才叹出一口气，“进来吧。”
室内靠墙端坐着一位和服女性，她抿了口茶，“开始吧。”
今天她该跳的是樱花扇舞。
春拿起扇子，她的手太小，原本拿扇子就比较困难，而今天春的双手又长时间浸泡在冷水之中，显得十分僵硬。她轻轻扇动着扇子，转动手腕。
啪嗒，扇子掉了。
春低下了头，不敢看老师。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成为艺妓了吗？妓女出卖自己的身体，艺妓出卖自己的技艺。你不懂茶，不懂姿态、歌舞、三味线。那你出卖你什么？”
老师左手提起和服裙摆，迤迤然地像门口走去，“你要学会利用你的优势，尽管自身弱小，倘若能让他人为你驱使，谁又敢欺负你呢？今天，何时练成何时回去。”
或许是遗忘的后遗症，春仿佛真如同小孩一般懵懂。她练成了，就可以驱使他人了吗？春想着，又拿起扇子在空荡的舞室练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已经朦胧。
春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置屋走去。
然而，置屋今夜格外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