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德三年冬,迎来了难得一见的大雪,足足下了三天三夜才停,雪后初晴,天上地下皆为同色,都城已被银装素裹,枝头挂满了簇簇白雪,与点点红梅相映相辉。
都城内,赫赫有名的顺忠侯府正操办着喜事,吹锣打鼓,鞭炮声四起,给这死气沉沉的冬日带来了一丝生机。
顺忠侯府的小侯爷宫鹤霄与翰林学士之女许潮音可谓是一段佳话。
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更是指腹为婚。
彼时还幼年的宫鹤霄不过九岁,他在生辰宴上抓着六岁的许潮音的手说要娶她为妻,一生一世对她好,许潮音还不懂什么叫“娶”,什么叫“妻”,但她坚信宫鹤霄会一辈子对她都好,她小脸认真,重重地点了头。
宫鹤霄的脸红涨得很,分明是他先开口的话,反倒是他先害羞。
他的手微微颤抖,却抓着许潮音的手不肯放。
“你答应我了,可不能反悔。”
宫鹤霄稚嫩的声音里满是自豪。
许潮音被他抓得生疼,看着他正经的脸庞再一次点了点头。
在场的大人们都笑作了一团,笑童言无忌,笑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往后,宫鹤霄的确说到做到,他护着许潮音,疼着许潮音,不忍心让她受一点委屈,十几年不变。
如今,宫鹤霄已能独当一面,而许潮音出落得亭亭玉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家这么一合计,顺水推舟便定下了日子。
三书六礼,八抬大轿。
鹅毛大雪还没下的时候,顺忠侯府和许氏府邸就忙得不可开交了。
婚礼数日前便要送上嫁妆,铺上新床,花生、红枣、桂圆、莲子,讲究一个“早生贵子”。
待雪停之日,是两家早就订好的良辰吉日,许潮音坐在摇晃的花轿里,身着凤冠霞帔,捧着个手炉。她本来就生得一副好容貌,面色如玉,黑白分明的水目澄澈含情,一颦一笑间无不引人侧目。
此刻,许潮音的脸被热得红彤彤的,墨发红衣,似雪中的芍药,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她的心中只有期待。
这些年来,她不就是在等着这一刻么?
旁人对她无端的猜想有宫鹤霄挡着,毫无波澜的人生因为有与宫鹤霄的约定而充满了幸福感。
过了今日,宫鹤霄便能遵守在九岁时许下的诺言——他要娶许潮音为妻。
今后,许潮音便是意气风发的小侯爷的夫人。
他们会一生一世一双人,儿孙绕膝。
“我等着的就是这一刻。”
许潮音喃喃道。
花轿晃晃悠悠地过了顺忠侯府外的炭火盆,停了下来。
宫鹤霄自马上翻身而下,他一袭朱红喜服,簪花挂红,腰间挂着御赐的玉佩,眉眼间带着些轻佻,浑然的贵气。
他接过仆人递过来的弓,轻笑一声,从箭篓里抽出一支涂了朱砂的铁箭,缓缓拉弓上弦,箭飞射而出,稳稳刺入刻着如意纹的轿门上。
他表情自是得意。
轿内的许潮音心中随着铁箭的刺入声一惊,没等她缓过神来,又是两声。
是驱散邪气。
邪气有没有被驱散,许潮音不知道,她自己是被吓得差点将手炉滚落出去,毁了一场喜事。
媒婆把轿帘掀开,牵红的一端是宫鹤霄,另一端是许潮音。
许潮音莲步轻移,跨过马鞍,寓意合家平安。
她头上的凤凰金步摇轻轻晃动,在雪地中衬着分外打眼。
饶是宫鹤霄,亦看得眼睛都直了,每一晃都晃到了他的心窝去,他等了十几年,等得就是今日,明媒正娶自己一直心仪的女子。
九岁时的诺言他记得清清楚楚,而许潮音的点头也被他牢牢刻在心中。
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许潮音盖着盖头,只能见到脚下一方地,牵红绷得很直,令她想起许下诺言的那天,宫鹤霄紧紧抓着她的手,他生怕她摇头,生怕她走。
她怎么可能会拒绝呢?
许潮音在这头拉了拉牵红,是她无声的安抚,听得宫鹤霄朗声大笑,他是看懂了。
踏上厚厚的红毡,许潮音是正式进入了侯府,六尺宽的红毡直铺向正堂,宾朋站至两侧纷纷合掌道贺。
“小侯爷好福气!”
“小侯爷总算抱得美人归!”
“二位天设地造的一对,等会儿可要好好喝上几杯让我们也沾沾喜气啊!”
……
权臣贵族们满脸堆笑,夸得宫鹤霄乐得合不上嘴,他正值风华正茂,官场得意,情场得意,一副俊容更显不羁。
许潮音不能说话,直至进青庐后,被宫鹤霄用如意称掀起盖头后她才能开口。
但她的脸上正洋溢着笑容,没有手炉温暖的手一下就被冻得通红,寒风一吹,好似要开裂般,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