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潮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颤,她察言观色的本领素来不差,带着记忆重来后更是一有风吹草动就十分敏感。
“那卷书我已经看完了,还能借我后续么?”
池商宿难得地说长句。
他语调缓慢似清风拂面,抚平了许潮音的紧张。
许潮音惊讶道:“哥哥你不会彻夜未眠吧?”
池商宿在昨日夜里才看而已。
“故事有趣得紧,”他没有直接回答,“闲书看起来也不费脑子。”
许潮音寻思他说得在理,再可能他是天熹微时起了床,便比多睡的自己多了许多空闲。
“那我把剩下的都给你。”许潮音应允道。
池商宿本要颔首,忽而改口道:“我想我还是一本一本借罢。”
他说得坦然,断不会是出于情面,而且,他也不会卖于人情。
即便许潮音有不解,亦咽了下去。
换作其他人,直接拿整卷书比一卷一卷借去方便多了。
池商宿是自有打算。
两人来到许潮音的闺房前,寻晴正打扫完往外走。
她眼睛睁得老大,对他们私底下能结伴而行属实意外。
“小姐,少爷,你们这是……”寻晴反应过来后方欠身行礼,“你们是要去哪里?”
要出府玩耍,身边也没有奴仆跟着。
“我借了卷书给哥哥。”许潮音说罢,推了门进屋,而池商宿则在屋外等她。
寻晴不急着去忙其他事,于是出于好奇陪着池商宿一同等。
她端着木盆,正好挡住她投过去的目光。
池商宿的眼睛一直追随着进了屋内的许潮音,他面色沉静,令人看不出一二,完全没有十岁孩童应有天真。
寻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池商宿聪慧过人,早就显现了自己的天资。
说不定以后得比老爷更出色。
她斗胆猜测着,这样的话是万万不可说出口。
只是……
寻晴惋惜到,他性子冷淡,凛如霜雪,若是在官场上,这样的人是要吃亏的。
许潮音拿了书出来递给池商宿。
池商宿接过书时稍稍与许潮音手指相触,寻晴却见他眼底很快闪过一丝柔软,稍纵即逝。
他竟会有所动容?
寻晴揉了揉眼睛,不可置信。
然后立马察觉到池商宿朝她漠然的一瞥。
“瞧我这记性,我还要将衣物拿到浆洗房去呢。”寻晴吞了吞口水,急忙行了礼退去。
他这比骂自己都让人难受。
许潮音看寻晴慌慌张张的,好笑地摇了摇头:“寻晴是怎么了?”
池商宿不答反问:“要不要来看我练字?”
他说得随意,许潮音真的当他随口一说。
“我在一旁不会妨碍哥哥么?”她迟疑道。
她没听说过池商宿有让人看自己练字的兴致啊……
犹记某次春暖花开,出外踏青,林知云因有急事得趁早归家,交代他们两人可几日后再回。
许潮音虽苦于要与池商宿两人游玩,但不至于归心似箭。
次日,她竟得知池商宿独自一人归家了,他宁愿跋山涉水回去读他的圣贤书,也不愿同许潮音两人共乘马车赏花赏月。
“无妨。”此时的池商宿却声温如玉。
他顿了顿又道:“你若是觉着无聊,我那还有书可以读。”
不知为何,许潮音听出了他怕自己不应下的意思。
许潮音当然应允。
她反正闲来无事,与其独自找事打发时间,不如顺其自然。
池商宿写得一手好字,等到岁日时她向他讨上一副对联挂在屋外也是妙的。
况且林知云是乐于看他们和睦相处。
彼时许潮音不知真相还不能理解,林知云对池商宿有恻隐之心。
碧空如洗,暖风徐徐。
池商宿在院子树下的石桌上铺一张素纸,又端来一装了水的瓷碗。
“哥哥,让我来吧。”许潮音拿着墨锭,心蠢蠢欲动。
池商宿微怔后轻轻颔首,已是默许。
用藕芽似的五指进瓷碗沾水,接着滴在莲叶状的砚台里,许潮音右手将左边的琵琶袖撩着,左手握着墨锭轻移慢行,见着墨色渐出,她方加快动作。
许潮音让墨锭在砚台里均匀地画着圈,直至墨汁粘稠,散发着一股松烟味。
“好了!”她莞尔一笑。
曾记宫鹤霄得胜时便有人向他讨字,他的字狂放不拘,豪放不羁,尤喜墨中洒金,更添肆意,许潮音往往替他研墨濡毫,是谓成双作对。
当时有多甘甜,如今就有多苦涩。
许潮音的脸上浮现出连她自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