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人齐了,李平便敲锣打鼓开始唱起了大戏,“家妻这些日子每每提起十三郎无不垂泪,臣一想朝中有人如此心狠手辣,却仍未拘捕,便无时无刻不为陛下的圣体担忧!”
砰的一声脆响,皇帝掷出手中的茶盏,“公堂之地岂容你狺狺狂吠,胡乱攀咬?”
李平跪伏于地:“臣不敢,臣不仅有人证,还有这匕首可以作证,人证物证皆在,还请陛下为妻弟做主啊!”
螭龙鎏金的匕首被李平从袖中掏出,高举于头顶。刑部尚书孙行余光瞥了一眼,便垂下头,心中大骂几声蠢货。
“刘德全!”皇帝道,“给朕拿上来!”
“是。”刘德全应了一声,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李平走去,接过他手中的匕首,又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高台上走去。
几个大臣的目光都聚在这跛足太监的背影上,随着他的动作而一点一点的抬高,直至触及那滚着祥云的赤黄袍角时,方讪讪将目光收回。
皇帝沉声道:“子淮,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去闲眉眼微垂,情绪无甚起伏道,“儿臣是被冤枉的。”
李平冷笑,“冤枉?这匕首是陛敕命内务府打的,当朝每个皇子都有。禹王殿下如果说自己是被冤枉的,那不妨就将自己的匕首拿出来,两厢比对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儿臣没有这匕首。”江去闲朝高台上的皇帝拱手。
李平当即扯着嗓子吼道:“臣可怜的妻弟啊!他还那么年轻……”
皇帝将手边的茶盏直冲李平脑门砸去,“嚎什么!他亲爷爷还在这,嚎丧也轮不到你!”
李平顶着一脑门的血,当即侧过身去,充满希冀的望向自己的岳丈的亲爹。
孙行心底又大骂几声蠢货,上前几步,解释道:“这匕首的确是陛下赐与每位皇子的,但准确来说,这是每位皇子十岁的生辰礼,禹王殿下七岁时被惠敦皇太后带在身边清修,便没有得到这份生辰礼。”
皇帝把匕首扔在地上,“让朕听听你那人证都看见了什么?”
近距离感受了两次圣怒,本就紧张的小太监这会儿已是浑身战栗不止,话都说不利索了。
“回、回陛下的话,那晚、那晚……小的、小的本来是要去……”
皇帝道:“刘德全,去把他的舌头捋直了!”
众人又见刘德全拖着那条瘸腿,从高台下走了下来。又看见刘德全枯瘦的左手捏着小太监的下颌,右手高举,就要去掏他口中的舌头。
却不知小太监怎么了,忽地惊叫一声,身后的人只含糊听到几句:“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还没来得及细听,就见那小太监身子一软,瘫倒在高台前。一股骚臭味儿从他身下涌上。
锣鼓停,大戏闹哄哄唱到了尾声,戏中主角却是满眼惊愕,面如死灰。
李平什么也不顾了,跪在地上砰砰磕头,陛下恕罪在嘴里念叨个不停。
“伯恩侯,你要刑部大理寺的官员作证,朕给你召来,你要朕的儿子与你当庭对质,朕也答应,现如今你提供的人证物证皆为空谈,你要朕如何收场?”
李平道:“罪臣是一时猪油蒙了心,听信了小人谗言,但凭陛下处罚。”
“好一个但凭朕处罚。”皇帝笑道。
于是,京中少了个伯恩侯,却多了一个去往三千里外荆州的李知县。
料理完李平的事,皇帝又转身安抚起孙行,“国丈,十三郎的事情,朕也格外痛心,不如再加派些人手调查出真相,好给十三郎一个交代。”
孙行道:“陛下仁德,只是这孩子实在没福气。臣今日来尚有一事未禀,臣与刑部、大理寺几位同僚对十三郎遇害一事已经有了眉目,初步怀疑是宫廷的禁卫与山匪勾结所害。为圣体着想,臣等请彻查金吾卫!”
皇帝道:“准了。”
众大臣相携而来,相携而去,在心下长舒一口气。
孙行落在众臣身后几步,低头看着脚下这条走过无数次的甬道,头一次感觉到几分陌生。
这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帝唱得格外顺畅。先推出一个禹王作为靶子,让蠢蠢欲动的势力浮出水面,再逐个击破。
三言两语,削了孙家一块肉,又借机敲打了其他不安分的势力。皇帝的心术,越发渐长。
这一局,孙家没了一个伯恩侯府不算可惜,可惜的是没了一个随时能反咬下一口肉的契机。
议政殿内,污糟的气味已经被除尽,空气中满是沉香的气味。
皇帝眯着眼睛,颇有几分慈眉善目,“子淮,你这一步棋下的可真是妙极。先是提议让朕派你去山南道,又故意将把柄递到人手上。以身作饵,引蛇出洞,用的好啊。”
江去闲拱手浅笑,“儿臣不过是班门弄斧,父皇才是算无遗策。”
皇帝笑道:“前几日在护国寺受伤了?”
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