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大风雪本来是在意料之中的,尤其是对本地的老人们来说,几乎是心照不宣的规矩:龙城北镇这地方,每年必要有一场能堵门的大风雪。
通常这场风雪会出现在冬月左右,可今年一直不曾来临,直到今日。
可是马儿不放却不行,骏马不像是人,人或许可以圈在某个地方,耐心地蛰伏等候,奔马尤其不能圈养,每天必要出去透风,练练腿脚,除非是今日这样的雪势。
正如言双凤所说,因明日除夕不能放马,所以就算知道今儿天气不好,却也要抓紧早上这段风雪未来的时候,让这些健马们出去跑上一回。
先前老富贵跟赵襄敏等本要打道回府了,行到半路,却正遇到万马山庄的家奴众人,十几个浩浩荡荡地。
老富贵心知有异,毕竟风雪欲来,这些人不赶着回府,却在这里做什么。
不等他开口,对方发现是他,忙不迭地竟打马迎了上来。
两下碰面,对面的人叫道:“是虎啸山庄的富贵爷吗?”
老富贵擦了擦扑面的雪:“正是,各位有什么事?”心里更是诧异,这万马山庄仗着势大,财力雄厚,几乎不把虎啸山庄放在眼里,平日里叫一声老富贵,都是高高在上的语气,今儿竟叫了“爷”了,可见有事,于是才开门见山地发问。
那人已经靠近过来,如见到救命稻草似的:“富贵爷爷,您老救命!”
老富贵瞧他眼熟,才想起来是上次跟着王庄主一块儿去的,万马山庄的一名大管事!这样的风雪天,这种“大人物”竟然都跑出来了。
一问,才知道原来万马山庄丢了马匹之事,那管事的恳求道:“我们从今儿天不亮开始找,实在没法子,请了十里八乡的驯马师父帮着找寻,都知道您是这行的头一号老把式,本正想去虎啸山庄呢,没成想在这儿遇到!”
老富贵见风雪渐大,自己带的马匹也开始躁动,便道:“对不住,我要先把庄子里的马带回去。”
大管事抓着他的缰绳:“富贵爷爷,叫别人送回去,您就帮一把吧!再迟了,怕真的就什么也来不及……若是帮我们过了这关,我们庄主必有重谢!”
老富贵是最稳妥的,哪里肯听他们的话,毕竟这些马都是虎啸山庄的命根子了,将近年关,庄子里一些有经验的马师也都回了家过年,所以才把赵襄敏、阿苍几个叫了出来,都是些生手,交给他们……就算别人愿意,他也不放心!这万马山庄纵然再有重谢,也比不上这些马儿重要。
老富贵不由分说地推辞了,只说把马儿带回去,跟主家说一声再来。
他也不想再多耽搁,免得生变,就对赵襄敏道:“要赶紧回去了!”
大管事正要开口,赵襄敏打马向前,竟同老富贵说了几句话。
老富贵惊疑地连连摇头:“这……不成!”
赵襄敏道:“您放心,娘子那边,我自然有交代。您只管先回吧。”
“可是你……”老富贵本犹豫不决,可是对上赵襄敏那粲然寒星似的目光,他的心竟松动了,只略一想便叮嘱:“你务必留神,这样大风雪,我看……未必能找到,当务之急是人一定不能有事。”
赵襄敏道:“知道。”
两人说话之时,阿苍就在旁边,听了大概,便赶忙道:“我同……吉祥一起留下。”
老富贵心想这儿距离庄子不算太远了,他们两人倒可以互相照应,于是点头应承。
当下对那管事道:“这是我们庄子里的吉祥,他擅长寻马儿的踪迹,叫他留下帮手……有什么话你同他说。”
交代过后,便跟另一名庄客迅速赶着马儿去了。
大管事的本来求的是老富贵,如今见是个少年模样的留下,只重重地叹气,觉着不中用。
正甚是沮丧,却听一个比风雪更清冷的声音道:“你们丢了多少马儿。”
管事一怔抬头,看向赵襄敏,却见他灰巾蒙面,一双眼睛仿佛是被雪遮住的寒星凛凛。
他心烦意乱地说道:“有几十匹,方才已经说过了。”
“哼,”赵襄敏冷哼了声:“你们万马山庄号称数千匹马儿,为了几十匹,就这么兴师动众不要命般的找?你不说实话,也难叫人帮你们。”
大管事惊住,不晓得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绽:“你、你说什么?”
赵襄敏淡淡道:“拿出诚意来,我自然有法子帮你们找到。”
风雪越发大,吹的人眼睛快睁不开,要说话只能大声嚷嚷,但面前的少年似乎没怎么用力,可是每一个字都极清楚地传入耳中。
大管事愣了愣,抹了把脸上的雪,终于咬牙道:“好吧,庄主不叫我们说出去,可现在说不说的也没什么两样了,其实……昨儿走的,是四百多匹。”
这四百多匹马,还是万马山庄中的精锐,王庄主之所以叫人在昨儿放马,正是为了预备开春后的北镇马赛,没想到反而出了这样的大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