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从小你就这样告诉我,一直记得。”
嘉一丢开文件,拿起包,准备出去。
我赶紧侧身避开,门却没打开。
“有约会?”方嘉横轻声问。
“香港的蒋老板,家里三代做珠宝生意。”
“已经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吧。”
“你姐姐也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
“看着是二十岁的小女孩。”
嘉一笑起来。“那些昂贵项目是值得的,美容室一小时,出来立刻年轻十岁。”
“让越峥开车送你去。”
“你调他来做你的贴身帮手了?”
“是,我看好他。”
“确实,你看人一向准,你救了他,是对的。那小子虽然年轻,可是很野性,做事仔细。最难得,是有忠心。”
“总要有个值得信任的人在身边。”
嘉一忽然问道:“雾里呢,她值得你信任吗?”
方嘉横没有说话。
我站在门外,抬头去看顶上闪着红眼睛的摄像头。
我知道,如果方嘉横哪一天心血来潮,去了监控室,或许会看见我站在门外偷听的这一段。
我轻着脚步回了卧室,打开书包,从深处拿出那两样东西。
一张纪念版飞机票,和一卷扎起的红钞票。
这是方嘉横给我的。
书包里还有藏着的那把刀。
这就是我眼下仅剩的全部家当。
方嘉横的那张飞机票,意思再明显不过,只要我想,他可以随时送我去留学镀金,或是将来给我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甚至其他我想要的一切。
他愿意遵守他的承诺。
但我更清楚的是,他收留我,必然将来是要我以他需要的方式,还回去这份恩情的。
这是我下跪时,对他许下的承诺。
我躺在床上,仔细想那个亲近在耳畔,又异常遥远的名字。
和复帮。
他究竟在这个组织里扮演了何种角色呢。
我对方嘉横始终有一种不易发觉的敬畏。
我并不敢将这种想法有一丝一毫地表露出来。
无论如何,我知道,我跟定了他。
我紧紧握住手里的两样东西,渐渐睡过去。
入了梦,残旧的老房子,父亲发狂般地将我踩在地上,他的拳头一次一次砸下来,他说,要打死我。
他的脚发了狠,踹在我的肚子上,一边拧着脚地用力踩。
痛,除了痛,只有痛。
我猛地从梦里挣扎出来,发现自己的手正半举在空中,怒极地指着空气,嘴里念念有词地骂着不堪入耳的梦话。
我愣在那里。
眼泪湿了满脸。
那一种强烈的愤怒和恨意在我的心里不断作祟,魔鬼一般,缠绕住我,叫我不能平静。
我躺在那里,对暴怒的自己惊愕。
有温柔的敲门声传来。
我没有回应。
方嘉横在外面说道:“雾里,我听见你在喊,还好吗?”
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他等了一下,说道:“我进来了。”
他打开了门,没有继续往里踏一步。
他站在门边冷静地看着我。“怎么了?”
远远看见他,仿佛被拉回现实里。
我坐起身,这时候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冷,都是冷汗。
我摇摇头,擦掉眼泪。“没事,做了噩梦。”
他轻轻往前走了一步。
“愿意和我说?”
我利落地用双手搓了搓脸,迅速说道:“梦到我爸打我。”
他没有说话,走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知道。”
我看他。
“我办收养手续期间,让人调查了一下。”他顿了一下。“我确实没有想到,聿东会这样对你……对一个孩子动手。我认识他已经快十年,从未看出一点痕迹。”
我冷笑一声,完全是潜意识驱使,我没来及忍耐。出了声,才赶紧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生怕方嘉横对我生出异样的看法。
我收住声,冷冷说道:“他那种人,大多会伪装。”
“凭心而言,聿东是不错的人,不少人曾折服于他。”
我没有说话。
“仍然难过?”
我摇头。“是恐惧,而且恨。”
“每个人都有心里过不去的阴影。”
“也有人没有,我的同学们都很快乐,父母疼爱至极。”
他沉默下来,目光落在我手边的东西上。
方嘉横站了起来,走到床边,弯腰轻轻拿起那一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