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正巧见着成姒亦在殿中。
她叉手行礼道:“臣请贵妃安,贵妃毋恙乎?”
又对着成姒道:“公主毋恙乎?”
贵妃赐座罢,岑青云瞧了一眼对面的成姒。
她穿着缥色襦裙,因先后李氏貌若无盐,故而她生得也是寡淡模样,惟一所引人注目的,便是脸白得似敷了一层又一层的粉。
见了岑青云,成姒也只淡淡颔首,还是平素那般生人勿近的模样:“世子万福。”
只这一眼,她二人便再不言语。
贵妃瞧了瞧这两人的模样,暗自叹了一口气。
晚膳用了一半,成姒身边的茹娘道了一句,该是公主吃药的时候了,便扶着她离席。
临走前,她朝岑青云处瞥来一眼,岑青云会意,便称天色已晚,亦向贵妃告辞。
贵妃差了身边朱女官送她出宫,行至半路,却有内侍来传口令,朱女官朝岑青云俯身告罪罢,匆匆回了清思殿。
待得朱女官走后,岑青云瞧了一眼身旁的假山,轻声道:“出来罢,藏也藏不好,露了大半的裙摆在外头,倒像是怕别人瞧不见似的。”
她环视了一圈四周,成姒却从假山后走出来,道:“不必瞧了,这里平日没人来,我差茹娘守着呢。”
成姒从袖中掏出先前岑青云的那枚玉玦,扔进她怀里,道:“前几日阿父召成旻进宫,我瞧着那样子,怕是真要立储了。”
岑青云顺手拽了几片竹叶,漫不经心地道:“所以呢?”
成姒却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你竟丝毫不担心自己么?成旻如今根基未稳,来日他若登基,第一个铡的就是你的头。”
岑青云道:“我怕他不成?他想斩草除根,也总该师出有名。若真无凭无据杀了我,且不提来日史官口诛笔伐,便是他的皇位,怕是也坐不了几天。”
成姒却忽而低了声道:“可他若是真的捏住了你的逆鳞呢?”
岑青云看向成姒,两相无言,可话中之意,却是心知肚明。
岑青云沉默了片刻,道:“我会在那之前,亲手杀了他。”
成姒却嗤笑了一声:“岑霄,我只怕到那时,你已不知成了何处孤魂野鬼了。”
她掷出一句,似平地惊雷:“朝中有人通敌谋叛。”
岑青云心下一惊,连忙问道:“是谁?”
成姒道:“我不知是谁,我也是去含元殿请安时,瞄了一眼阿父案上的折子,才瞧见的。”
她见着岑青云神色有变,继续道:“阿父在你面前,是不是从未提及过此事?”
岑青云沉着一张脸,答案昭然若揭。
成姒道:“他已经开始忌惮你了,岑霄。”
“成旻封王不过半年,南衙北司的风向都开始变了,你若不再为自己谋好后路,只怕是我连给你收尸的机会都没了。”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是夜大风寒,寒风摧树木,严霜结庭兰。
崔池怕冷,还未立冬,就早早地燃了炭盆,还添了些松枝白檀,熏得一屋子的暖香。
岑青云歪在榻上,手里拿着今日成姒扔回来的那枚双螭环首玦,翻来覆去地瞧着。
她一个人闷不做声了一晚上,崔池便也不去打搅,只顾着伏在案前作画。
岑青云见崔池一声不吭,主动开口道:“你画什么呢?”
崔池这才出声道:“随便画画罢了。”
岑青云勾着头望过去,画中寒江映带,雪山苍茫,古木傲立,雄峰险壑,其间渔人鼓棹中流,行旅冲寒前行。
画倒是好画,只是这意境未免太悲了。
她手边堆着几本戏文,都是崔池挑了给她读来解闷的,她随手翻了翻,却都是些《锦香帕》《玉娇梨》《平山冷燕》《秋风惊鹊》之类。
岑青云只觉得无趣:“左不过都是些才子佳人,郎情妾意。若是读不懂诗弹不了曲的粗人,便谈不得情爱了不成?”
“我瞧着世间大多是薄幸人,怎么书里倒都是深情痴绝,只见了一面,便就想着众生非她不娶非他不嫁了?实在是千部共出一套,俗得很。”
崔池听她此言,便笑道:“那殿下想看什么?”
岑青云想了半晌,便道:“若我写,便写一个盖世无双,勇冠三军,智绝天下的女将军。”
崔池接着她的话道:“像殿下这般模样?”
他顿了顿,轻笑道:“殿下确是勇冠三军,可智绝天下这几个字,倒还差得远呢。”
岑青云瞪了他一眼,亦笑亦嗔道:“我不过是读不懂你们那些酸书,怎么便算不上智绝天下了?”
崔池却道:“殿下此言,倒叫我想起来从前听过的一出戏。”
岑青云问道:“什么戏?”
崔池头也不抬地道:“名字倒忘了,只记得里头确实有个盖世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