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至此,可你来得太迟。”
她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雾气,她在其中跌跌撞撞地摸索前行,直到走至一株开得极繁盛的桃树下。满树红花落地却都成淋漓鲜血,顺着她的袍角一路向上攀,将她整个人都浸成鲜红的一片。
树下坐着白衣少年,伏在案上似是睡熟了,一只胳膊搭在岸边,手腕处深可见骨的一道伤,不住地向下滴着血。
那血也像是有灵智似的,在地上勾勒出蜿蜒曲折的树冠形状,最后竟都汇至桃树的树根处。
岑青云唤了几声皆无人应,只好走了过去,正欲伸出手去拍那少年的肩,却被那面目骇得连着后退了几步。
那少年的半边脸已成森然白骨,剩下完好的另半边容貌,竟与崔池一般无二。
岑青云连声叫着崔子渝,可那少年却只是沉沉睡着。
血不住地流,桃花不住地开,最后所有的落花都堆在她脚边,仿佛连她也是其中的一部分。岑青云低下头,血泊倒影里飞掠过一幕幕画面,每一幕都烂熟于心,可每一幕她都不曾经历。
眼前的少年不知何时睁开了眼,岑青云与他四目相视,却清晰地从对方的瞳仁里,瞧见了自己的倒影。
一具枯骨。
她虽见惯生杀,也不免被这幅场景惊住了,趔趄间脚下一滑,直直地栽倒在地。后脑处传来剧烈的钝痛,再睁眼时,桃树不见了,血泊不见了,白衣少年也不见了,她坐在温泉池里,一旁的崔池一脸焦急地道:“殿下怎么晕倒在池子里了?”
岑青云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四周渐暗的天色,恍然道:“我方才……是晕过去了?”
崔池拽着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水痕:“方才殿下命我去热一壶酒来,我刚走开没多久,就听见池子里咕咚一声,再来时便见殿下倒在池子里了。”
崔池见她冷得打了个寒战,连忙用外袍将她整个人裹起来:“入夜了外头冷,汤泉泡久了怕是也不受用,殿下不若先回屋罢。”
岑青云回了屋,又换了身干净的里衣,收拾衣裳时却见今日所抽的木签滚落在地。她捡起来,放到一旁,既像喃喃自语,又像是在问道:“女主昌,于皇大不利。如何昌?如何不利?”
她顺手便想将木签连着解签词一道扔进炭盆里烧了,却被崔池截下来:“殿下不想知道这签上写的什么?”
岑青云却道:“你那签上写的什么?子牙弃官?”
崔池将自己所抽的木签递了过去:“想来是说我牢困将去,终有来日罢了。”
崔池捏着那根无字的木签,对着亮光隐约瞧见一个守字。德宗名守,想来便是为避德宗讳,才将此签废去。
崔池将这字指给岑青云瞧,她便来了兴致,翻来覆去地瞧,使劲了各种法子都无果而终,最后只得扔进炭盆里,一把火烧了便算了。
谁知木签烧到最后,却显出十分清晰的四个字。
“荧惑守心”
这几个字看得实在叫人触目惊心,岑青云连忙浇了一杯热茶上去,直到那四个字彻底消失不见,她才对崔池道:“荧惑为孛,外则理兵,内则理政。故曰:虽有明天子,必视荧惑所在。”
崔池接着她的话道:“荧惑守心,主死,天下大溃,山陵崩,绝王嗣。”
始皇三十六年,荧惑守心。有坠星下东郡,至地为石,黔首或刻其石曰“始皇帝死而地分”。未几,始皇崩,秦历二世既亡
先汉成帝之时,荧惑守心。主荒淫无道,政事不治,灾害并臻,百姓穷困。未几,成帝崩,巨君篡汉,天下三分。
荧惑守心,实是于皇大不利。
岑青云静静地坐了半晌,才像是鼓足了勇气般,对崔池道:“有件事,我虽下定了主意,但还需同你商量一番。”
崔池瞧她神色肃穆,心下蓦地一沉。
旋即便听得岑青云道:“圣人久染沉疴,痼疾难愈,孤若趁此时机,拥兵自固,以图江山,你待如何?”
崔池听了这话,先是心底一惊,而后便是止不住地狂喜。为了她这一句“图谋江山”,他不知等了多久。
似乎是见了崔池些微上扬的唇角,岑青云道:“到底还是如你所愿了。”
她想起初识时他屡次三番的提及,当时以为是崔氏有心试探,如今瞧他模样,更不容她不多想,于是便问了一句:“崔恪将你送来,只怕便是为了今日罢?”
崔池有些愣神,心里原本如怒涛般欣喜,现下不知怎的,竟泛出些苦涩来,他反问道:“殿下以为我如此待你,是为求来日殿下黄袍加身,予我荣华富贵不成?”
他今夜也是昏了头了,倾箱倒箧般一股脑地全倒了出来:“皇宫王府这样的虎狼窝,我本不必来的。殿下成事与否,于崔氏也无甚紧要。终归成氏二百年天子,也不及崔卢门庭。”
岑青云伸过手来,捏着他的下颌,她喜欢这样端详他,如同把玩一件趁手的玩意。他觉得自己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