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番说辞,人岂不是和家禽无二,生儿育女不过为了带来经济效益,延续香火是好听,但听上去也恰似那么回事。没了让下一代替自己传递火种的企图,人都只为自己的一世活着 ,这地球也便与人类无关,早就是野兽的世界。”
“你想得倒美。”
“我不止想得美,长得也美,无聊的时候我会想,所有生物的祖先都应该是同一个物种,哪有凭空冒出的,就像这华夏大地,几千年来战火从未停止,却一直围着一个圈在打,从未跨出去过,简单而言,他们不仅是同一个物种,也是同一个远祖 ,相隔万里,说不准上万年前远祖是亲兄弟。”
“这说法颇有趣 ,世人总爱自欺欺人,世界上第一对男女结合必然是亲兄妹或亲父女,且抛开其它诸国不看,单单华夏,夏以前仍流行兄妹、父女通婚,至颛顼明确制定法律废止才逐渐减少,这岂不是足够证明当今后人皆是□□的产物?”
“不是么?”
“倒叫我想到一个词,异出同归,”曹玲玲从不无的放矢,她低垂着脑袋,悄声道,“五百年前是一家,此话不假,帮我倒查朙帮那几个家族的族谱,无需太远,就五百年以内。”
“給我三五天吧,”王瓛头一回接受查家史的任务,话不敢说太满,“倘真的异出同归,嫌疑肯定是大了,也大不了多少,人类是群居动物,联合是必然的。”
“一个商帮而已,还能颠覆这个时代不成,”或许是听累了,曹玲玲打着哈哈就要出门,“回头珡儿回来,叫她給我汇报。”
“欸?”
“嗯?”
“叫你带的东西,你是一样没带。”
“有点不想动 ,”曹玲玲哈欠连天,“你送过去吧,吊堂少呆会儿,不会出什么事,记得安排好晚饭,月儿爱吃臭鳜鱼,让师傅烧臭点。”
王瓛目送一脸不情愿出门的曹玲玲,相当无奈。
到破庙的路,她走得顺畅,直到来到熟悉的小巷,见到了几个熟悉的乞丐,而巷子的尽头,常金花神情复杂地望着她,既不走,也不靠近。
她假装不在意,独自跨进破庙,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刚踏进门,就看到王八、连城逸正給檀初九的临时墓地动土,眼看就要挖出来,两根泛白的耻骨已提前露出,叫人心悸。
“今儿是迁坟的日子,我倒忘了,二位别介意。”
“曹小姐。”
“曹小姐。”
“新坟的墓址看过了?”早先连城逸选择了门头沟,忙于照顾宋爱理,一直没时间看 ,迁坟不是小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仪式感、人员一个都不能少,由此办理进度缓慢。
“多亏了曹小姐慷慨解囊,否则檀兄弟连狗碰头都找不到,”连城逸很是激动,感激涕零的模样,“老朽給您磕头了。”
曹玲玲张着深邃的双眸,心思活泛,这老东西也不是多穷酸,偏偏檀初九临死都只能埋进乱葬岗,不说給弄一个坟地,狗碰头也没安排,当真是眼不见为净,现在倒装起好人之姿,真真是伪善小人。
倒胃口归倒胃口,虚与委蛇是一定要的,她和檀初九关系一般,更不屑他的为人,其他人,更不存在长期打交道的心思。
“郎中真是大善人,换作旁的男子 ,必然顾及寡妇之名 ,若即若离,而您全然不顾,叫人佩服。”
“阮籍邻家少妇,有美色当垆沽酒,籍常诣饮,醉便卧其侧。隔帘闻坠钗声,而不动念者,此人不痴则慧,我幸在不痴不慧中。”
连城逸背了段《小窗幽记》,也不解释,朝曹玲玲拱手行礼,一副坦荡君子模样。
不愧是儒家子弟,你是真会装。
“今日动土,问过宋小姐没,”曹玲玲避开连城逸布满褶皱只剩皮的脸,不咸不淡地询问道,“月儿不是她女儿,都不带通知?”
“已参考过黄历,今日宜动土,”连城逸摆出谦谦君子姿态,“檀夫人首肯的,月儿年岁还小,不宜过多接触生老病死,于己不利,故而不曾通知,至于您,已做得够多,也是怕您破费。”
“一点小钱,不算什么,我已是月儿干娘,并不是外人,檀家的事就是我的事,除非不拿我当家里人,”曹玲玲冷哼一声,假装愠怒,甩手要走,“那我走便是。”
“欸?”王八急了,忙上前行礼,“我们是外人,您不是。您是月儿的大恩人。是我们错了。”
“对,是老朽考虑不周全,得罪了小姐。”
往前多走了三两步,又退了回来,她的怒意渐渐消失,不由得多了一丝得逞的笑容,“我这人生性敏感、多疑,是职业病,二位见笑了。转念一想,你二人所言不仅有理,还彰显了人情练达的好品质,奴家佩服。你看这样行不行,到外面多找些人,挂我账上,咱风风光光将檀初九入殓 ,待下回遇到黄道吉日,我携月儿亲自去給他上香,了却心愿,何如?”
“极好、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