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抱着我，翻来覆去地念我的名字，他喊我师姐，又喊我广陵王，他的声音也被眼泪浸湿了。
我于是什么都没问出来，只能抱着他，听见他念我的名字，我也掉了两滴眼泪，眼泪落进他的黑发里，不见了。
他的眼泪后来止住了，他又贴着我的脸侧，说要给我唱歌，我慢慢地用手把他乱糟糟的长发给理顺，听到他说要唱歌，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算了，听见你唱歌就想要睡觉，我在宫里睡着可不好，下回吧，下回你唱给我听。”他听到我这样说，先是笑，然后又落寞下来，轻声问我：“真的吗？你还会来吗？”
“会的，”我听见我这样回答他，“我以后都会陪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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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是这样说，但下次之后再下次，真的再听着刘辩唱歌睡着都已经是他成了天子之后的事了。
他有事没事便把我召进宫，我总是很难拒绝他，也就只能由着他，四方的牢笼里，和我见面仿佛是他唯一的自由了。
“枕在这里吧，”他盘着腿坐在那，拍拍他的大腿让我躺上去，殿内侍奉的宫人全被他驱出去，我看着他，他便向我扯开一个笑来，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无法，只好遂了他的意，躺了下来。
他宽大的宫袖垂下来，像面帘子遮住了我的视线，浅淡的红蓼香混杂着软甜的酒香向我扑来。
已经是傍晚了，殿内的门窗因为他的吩咐大开着，暖黄色的夕阳斜斜照进来，有湿润的风吹进来拂动他的衣袖，我眯着眼睛往外看，殿外铺开一层明亮的金，他有些不高兴地捂住我的眼睛，轻声抱怨道：“广陵王你不专心。”
我讪讪一笑，转过头，以行动表示了我的态度，他这才高兴起来，俯下身来，像小时候一样和我脸贴脸贴了一会儿，才慢慢离开，他也望向门外，望了有一会儿，他轻轻地哼起歌来，是之前他在隐鸢阁里的时候会哼唱的曲调。
他太久没有离开宫里，会的只是一些幼年时候从史君那学会的歌。
我抓着他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听他哼了一会儿，我打了个哈欠，说：“陛下，听见你唱歌就有些想睡了……”他听了我的话笑起来，很大方地说：“那就睡吧，我哄你。”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啊，我想。
我侧躺在他的腿上，他的手又轻又慢地拍着我的后背，原先和他说困其实只是玩笑话，可被他这样拍着，困意也一点一点涌上来，我半梦半醒间好像有叫他记得叫我起床，又好像没有。
再醒过来天都黑了，我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在一起了，他以一副全然依赖的模样贴在我的胸前，他弓着身子，还不忘紧紧地抱住我，长而卷曲的黑发丝绸一样披散在我们两个身上，长发上的发饰没有摘下来，金制的发饰落在我颈间，大概是捂得久了，倒也不觉得冰。
宫人们没有命令也不敢回来，宫殿里的门窗仍然大敞着，吹进来的夜风有些凉，刘辩身上很暖和，被他抱着也不会冷，见他没醒，我也不敢有大动作，怕吵醒他，没事干，我就低头去数他的睫毛。
殿内很按，不过借着月光我还是能看清他的脸。
他的睫毛好像比小时候还要长，还要浓密，鸦羽一般沉沉地坠下来，我用目光一点一点描摹他的脸，我和他常见面，却少有这样能让我仔细看他的时候，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一点点地将他现在的模样与过去他在隐鸢阁又爱笑又爱闹的模样联系起来。看着他的脸，我又莫名想起来我之前想的，我与他的缘分像飘萍一般的事。
好像也不是。
我想着的时候，他慢慢转醒了，他喜欢赖床，在隐鸢阁的时候就这样，现在也还是这样，他醒了，也不起来，反而又往我这边贴了贴，他的脸紧贴着我的颈侧，因为刚睡醒，他的声音还有些哑，他问我：“你在想什么，广陵王？”
“不像飘萍，”我挣了挣，没能挣开他的束缚，我轻轻地叹气，“像树和藤啊。”
他没听懂，要我给他解释，我只笑，他就生起闷气来，嘟嘟囔囔的，说：“你的天子陛下唱歌哄你睡觉，你却还要瞒着你的陛下，真让人伤心。”
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温吞道：“还请陛下从轻处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