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灵媛低头乖巧听着。
蔺君朔确实是同辈的佼佼者,他不是流连花场的客人,不然柳月巷逛到头,蔺君朔能拉着满车的香帕走出来。
只她是居过高墙的弄权者,眼里看到的自然不是俊美高朗和世家嫡子。
蔺君朔是金玉场里中央的人物,不说蔺家女儿做了太子妃,自己将来要袭爵,就要论起朝中地位,他也是个要紧人物。
荣阳蔺氏是四族之一,是世家之首,百年世家毁于一旦,近些年越发没落。
但蔺氏子嗣少,旁支清,要招揽门客,必要揽寒门和清贫的举人。
蔺氏珠履三千客,大半出自寒民。
若要说能平衡世家和新贵的势力,必是荣阳侯莫属。
但这,就是手握皇权者最忌惮的人了。
忌惮到什么地步,钟灵媛笑笑,若是她,必将除之而后快。
荣阳侯夫人无奈展展唇,“倒也不必择优,选个合他心意的最好。”
自己惊才艳艳的儿子岂能不配个天仙人物?
没有一个母亲的眼里儿子是不完美的,但蔺君朔的婚姻确实不能轻易配,当慎之又慎。
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
荣阳侯夫人下意识去看自己雅量非凡的儿子,却见蔺君朔盯着钟家那个垂首木然的庶女出神。
啪——的一声,荣阳侯夫人心里的弦断了。
她急着要回。蔺氏挽留一番送人到了府门。
钟灵媛跟在后头送蔺允熙,一抬头就对上了蔺公子那双幽似深泉的眼睛。
!
那样的眼神钟灵媛太熟悉了,她自己是个活了快一百年的人精,一眼就能看透这少年人的小心思。
心道真是荒唐的很!
到了夜里的时候钟灵媛反复思量,也觉得这事离谱。
不过想来荣阳侯也是不允许她嫁过去的,倒也对自己没什么影响。
初七就是裴奕要来的日子,她要抓紧把自己嫁出去了。
让母亲帮她看看,哪些好人家的老实庶子可堪嫁。
*
正月里没下过雪,日日都是温阳。
到了初七这天,更是大明朝东,丹景高照。
蔺氏一早用饭时就说今儿是好日子,要来贵人。
钟灵媛知道是裴奕要来,她被安排在东侧那间最小的耳房里朝外瞧,窗前还给她安了个屏风,生怕裴奕能见她真容一般。
不过片刻就听到了屋外的攀谈声,母亲笑着的问候声最密,再是父亲恭谨的声音。
声音再近了,钟灵媛听得真切,裴奕的那句“晚辈出来叨扰”就直直钻入她的耳朵。
虽心有芥蒂,但这少年朗朗音,初闻便知是俊逸儿郎。
而后权勋滔天,暮年天子指着她叱责——
钟灵媛猛地打了个寒颤,彻底打消了绕过屏风去看裴奕的心思。
时间一点点地消磨,桌上备好的茶蔺氏都暗戳戳让人换了三回。
也不见钟灵媛的身影。
钟父心底有了思量,蔺氏面上的笑容也越发勉强。
裴奕只是进退有度地谈话,他身旁跟着的谋士几番暗示,终于忍不住开口说:“公子,到回去的时辰了。”
钟父闻言,惶恐至极,好声好气送裴奕出门。
这位齐王的二世子也是很有风度,哪怕知道钟灵媛不出闺房是相不中自己,也客套笑道:“是在下没有缘分,吃不到今天钟小姐的这盅茶。”
“哪里哪里。”蔺氏俯身送人,“是小女没福气。”
出了府门,双方的笑容都立刻收起来了。
裴奕撇了身旁的随从一眼,“我今日举止言行可有不妥?”
不然那钟小姐在闺房里都不肯出来?
随从忙答:“未有不妥,想来是钟……”
“行了,既然不愿,我岂有强配的道理,走吧!”
*
回过头来,钟府里。
裴奕一走,钟灵媛就现身了,给父母二人各斟一杯茶,而后跪地,听候训罚。
蔺氏拗着头不看她,钟父叹了口气,受了她的茶。
“既然说是要你自己拿主意,如今就没有罚你的规矩,只是落了二公子的面子,齐王府不痛快是一回事,李夫人那边也不好交代。”
钟灵媛虽是个小官庶女,但强逼着人家嫁也不算光彩,想必裴奕也明白这个道理,走得也干脆,日后会不会在别的事上找补回来,那就要另说了。
蔺氏哼了一声,“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家是多高的门第,王孙都看不上,拒了齐王府的亲事,我上哪再给你去找好的人家啊!”
钟灵媛往地上磕了个头,拽着蔺氏的裙角边晃晃。
她吃准了蔺氏吃这套,委屈又小心道:“是女儿的错,母亲莫要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