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
时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他的痴傻确是装的。
他本是皇子,此行是为了调查科举舞弊案而来,那日却被邢刺史的人追杀,幸而暗庄影卫弦玥汇合躲进采筠楼藏身,正好是汐衿上门讨要地契之日。
不想夜里又被刺史暗杀,他负伤无路可退逃到云定江前险些被擒又被她撞上救下。想她身世清白,于是与弦玥暗自设计扮作痴儿,为避风头养伤躲在书铺中,不知不觉相处已然半月有余。
至今未被发现,他倒真觉得自己有演戏的天赋了。
“诶!”忽然一记声音将他杂乱的思绪打散。
汐衿想到距离那日将竹子沉入河底已经有半个月了,该是时候到进行做竹纸下一个步骤了——浸石灰浆。
“午后吃完了饭,你同我去那日的云定江……”汐衿还想说却又转念一想,怕是他早已不记得了半月前的事了,于是顿了顿又道,“罢了,等下吃完饭只管跟着我走。”
“好。”时昶回答得雀跃爽快,心中却暗自生疑,她又回去做甚?难道这些天安宁日子都是假的,只为了让他放松警惕,这人难不成暗中也是邢刺史的人?
不过此时还不能露出马脚,时昶他仍旧是跟着去了。
晌午的天,稍许燥热。
汐衿来到河岸旁,却见绳子有被人割过的痕迹,粗绳被磨掉了一半,好在是系统给的索尼绳,险些就要她跳进江里寻了。
“你去拉上来。”汐衿手上拉着一绳,眼神示意他拉另一绳,别杵在岸边当没事人。
“哦哦!”时昶会意,呼哧呼哧地往上拉,试探着问,“姐姐,这都是些什么啊,有些重。”
“嫩毛竹。”汐衿有气无力地回答,也累出了一身汗,从前绑在一起的竹子太多,多分散开几捆就好了,浸了水又重了几分,显然有些难做。
时昶观察着四周的动静,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于是稍微放下心来,将河中的竹子抬上来后,又去另一边帮忙,“我来。”
经过半月的浸泡,原本的竹纤维和竹膜已经大体被江水冲逝而去,是能做下一步浸石灰浆的了。
将嫩毛竹用板车拉回了院子,汐衿又去了邻居大哥家借了些建房时用的生石灰来,混着水将嫩毛竹泡在其中。
而后在院中搭建起一架铁锅,时昶听着指挥将木桶放到其中,堪堪盖上锅盖,起锅烧水。
汐衿则去捡来一大摞烧火的柴火,只因为这蒸煮需要持续三天三夜,只有高温下的石灰水溶液才能将竹纤维之间的果胶,木质素等物质充分去除。最后才能将纤维分散开化作纸浆。
这三日三夜,汐衿和时昶二人轮流着看着火,她不知不觉间已经不再想着将人送走了,当真是个好帮工,真留下来也不错。
汐衿水汽朦胧间,又想起了自己少时和师父一起盯火候的时候了,不知不觉间从前的师徒却已天人两隔了。她自己创立工作室看似风光,实则其中非遗传承无人继承的苦楚又有谁人知道。
“你流泪了?”时昶无辜瞧她。
汐衿故作坚强:“没有,是烟熏了眼睛。”
“呼呼,就不痛了。”时昶似乎已经明白了原因,暗淡了眼眸,或许是她在为亡夫落泪吧,他却有些不悦不知为何。他又道,“我替你吧。”
他却没等来回复,只见人身子一斜困死过去,时昶拦腰将人抱起送回了屋子,尽管一路颠簸也没吵醒熟睡中的人。
翌日一早,汐衿早早醒来,却见自己本该守夜的却安安稳稳睡在床上,再一推门只见火光渐熄,篝火旁一有“姜太公”钓鱼中。
随着脚步声逼近,时昶却已在警惕下缓缓睁眼,见来人是她才悠悠作势打了个哈欠,“姐姐你醒了?”
“嗯。”汐衿上前掀开锅,雾气散去仔细查看纸浆的状态。
成了。
竹子的纤维依旧全部软化,这时已经到了富阳竹纸中最关键的一步,用童子尿发酵。
传闻,童子尿可让竹纸上写下的字不易褪色而且黑亮,最早是个顽皮的小少爷故意为之,却发现奇效。因为尿液中含有氨元素,氨就有很好的固色作用,这就是它百年不易被虫蛀,千年不易褪色的秘密。
而古代尚没有提取氨的技术,就是尿素的制成也需要大宗器械来工作车间操作,看来只能“重金”求童子尿了。
至于童子……
时昶见她愣了许久,问,“姐姐,还需要什么?”
“童子尿……”
“……”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令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她只当他傻,自己不便出面去挨家挨户讨尿,想让他去。
他却以为她是故意试探自己真傻与否,借以旁敲侧击他究竟是否是童子。傻,则不通男女之事,怎会不是?
主打出其不意,她到底是不是邢刺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