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重新落座,她柔声说道:“林大人,我敬佩您的所作所为,更敬佩您的觉悟。但这事并不是只有这么一条绝路可走啊,请您信任吾皇,他与内阁的文首辅是有一整套改革计划的,日后需要您的地方还多了去的。”
她心里很很挫败,想要从官面激发林海的求生欲望已经失败了。这是能在大染缸和欲望漩涡里浮沉二十年不改初心的人,世间少有的坚定,他自己打定主意要学商君便不会轻易改弦易辙,她所说的日后还有用的套话,对比林海的觉悟是多么苍白无力。
难道今天的成果不过是得到一个三年内不会自己找死的保证吗?那和原著也没差别啊!
想到这些,面上难免带出一点失望。
林海微笑着安慰她:“多谢孙小姐的挂怀,您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林海感谢她的善意。今日孙小姐来确认他的立场,在他保证过不会耽误陛下的国政后,这谈话本该就此结束,孙小姐何必深究差事完成后他的死活?又与她不相干。
说了这么半天,不过是想要劝说他好好活着,留待有用之身。这大概不是皇上的授意而是她自己的心意,因为皇上在乎改革胜过官员,无论这官员是谁。
奈何他早就心存死志,不过是不能自戕,身体也暂时没病累到要命的程度。如今皇上派来的这个差事正好叫他寻到了理由,日后面见先人也能多有些底气:我虽然不孝,但我是忠臣!是清官!上对得起君王下对得起百姓,没有坠了林氏的名声!
曦月艰难的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就是世界大势,是原著的力量吗?
要是林海真是身体病弱到活不下去,她也不会这么强求,不过是发现他能活却自己放弃,心里为黛玉不甘心而已。
她也不是要林海再活十几二十年,活到黛玉出嫁就很好,实在到不了,那到给黛玉定亲也可以。最低最低的要求是,好歹给黛玉做好周全的安排呀!
看看他的安排,丢到舅舅家就完全不管了,完全凭人家的良心行事。
曦月看贾宝玉是有诸多不好的,但哪怕林海给黛玉定了这个亲也不会叫她最后无所依仗,被王夫人毫无顾忌的拿去和商人家女孩比对还输了,自己一年睡不好十次,时时担忧哭泣,贾家行事也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和过分。
今天来之前,曦月本来下定决心,不到万不得已不谈无子这个话题,戳人伤疤是让双方都很难过的事情,希望前头的劝说能起作用。
可现在她决定还是谈吧。她要做最后的努力。
曦月问林海道:“林大人,先前听您说过他们的手段。既然都奈何不了您,他们有没有试图动真刀子呢?您和陛下提过没有?这可能会成为切入点之一。”
林海一愣,孙小姐问这是何意?难道是在找掀起大案的借口吗?
不过这倒是个好点子。明面上查盐只会让上下都阻止,明的暗的阻止,但如果换个条目,比如查窝藏兵器,谋逆,通敌这种罪名,拿人杀人都容易得多,甚至想扩大规模,也是好借口,但凡来问来阻止的,都拿下问是不是同伙,简直粗暴又方便。
只是,林海苦笑着答道:“真刀真枪这个我倒没查到,也不曾碰上。但别的阴的手段想要我死,却是层出不穷。”
曦月精神一振,这就是她要的重点了。于是她面上迟疑的问道:“恕我不敬。难道先夫人......?”
其实是想问那个儿子,但不忍心明说,反正是儿子先去了夫人马上后脚也去了,时间相差无几,林海肯定明白她问的是什么。
林海沉默了好一会,快有半炷香的时间,才轻轻点了下头,说道:“大部分都没得逞,但哪有千日防贼的?都是替我挡灾才丢了性命。”
所以她先前的猜测是对的,林海的妻儿不是单纯死于病弱,曦月忙问道:“是谁如此大胆?您查到了吗?有证据吗?”
林海面容冷峻的说道:“盐商金家动的手,借了前布政使的路子,我没有证据,不过这些渣滓的把柄要多少有多少。”
曦月记得去年新年后前江南布政使因为倒卖常平仓多年,亏空巨大被发现下狱了。正是因为从二品高官布政使都烂了,皇上才下定决心要整肃一番江南官场。
原来是林海动的手,那估计只是以这个罪名下狱,最后查一查肯定破事更多罪名更多,绝逃不了一死,应该还要牵连家族。
至于盐商,收拾不了这个群体,想按死某一家以林海的能力绝对做得到,也就不问了。
曦月也沉默了好一会,没说什么节哀之类的苍白的话,只问林海道:“那林大人,您今后有何打算?恕我交浅言深,高祖皇帝对百姓何等仁慈,都有人说他残暴,叫我说杀贪官怎么能叫残暴?!可惜百姓识字的不多,话语权全在这些人手中,那是黑的都能说成白的,日后是一定会抹黑您的名声的。”
她这是委婉的提问林海如何处理无子的问题了。因为上头所说就是没有继承人的悲哀,如果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