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药玉,她还真心愿意试一试。
姬公褒也不再掩饰,坦率道:“太后请讲。”
“前些日子,哀家养了些花草聊以自娱。”独孤月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讲道:“哀家疏于此道,所以直到花儿长成,才疑心其中一株并非鸳鸯藤,乃是断肠草。”
“宫人为打理此花,花了不少时间心血,若要移了此花,只怕苑副不允;若放置不理,则哀家夜夜难寐,恐怕有人因此中毒受害。将军以为,该当如何?”
这当然还是在赌博,但是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人选。那一日娥清忽然在人前请奏册封皇帝生母如太妃之时,独孤月留了神观察群臣,唯独此人未作赞许也未露惊异神色,更有多人向他观望,等他表态。
姬公褒沉思了一会儿,回应道:“这慈宁宫上下都是太后的,何况区区一株花草。臣以为太后不必顾虑宫人,该除便除。”
独孤月见他神态自若,担心他没有领会到她的意思,继续暗示道:“如若此花乃是先帝赐予,世无其二,该当如何?如若此花并非俗物,乃是仙草奇葩,天下皆知,万民景仰,又当如何?”
她的声音非常清晰,尾音在空荡荡的正殿中回响,如同水晶坠地。姬公褒受惊似的猛然抬头看她,独孤月表情平和的回看回来,两个人目光相撞,一人平淡中尽是悲怆,一人惊骇中暗起波澜。
此言一出,如只身赴关山,再无回头之理。
姬公褒立马起身,跪伏在地:“臣下不敢妄言。”
独孤月知道这话的意思其实就是他马上就要妄言,淡淡说道:“但说无妨。”
“臣以为……臣以为,”虽说点着炉火,殿内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热,可是姬公褒的汗水依旧从头上源源不断的滚落了下来:“此花虽有宫人照看,终究是太后手植,论用心良苦,无人能胜过太后。太后愿为万民安康诛杀心爱之物,此乃圣德,太后实圣人也。”
……倒也没谁提过非要弄死。
独孤月叹了口气,轻声说道:“没了这花,园圃空着难看,哀家也该另寻株名花来替。名花配名画,名画配名诗,哀家素闻大将军家中有女能诗善画,若是此事成了,这花就给令嫒送去吧。”
如今后宫中有无姬氏女她不清楚,但娥氏女掌权后宫,料想就算有也过得不是什么好日子。
姬公褒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还能不能领兵不知道,这种时候跪倒是跪的很利索。
“臣先替小女谢过太后!”
窗外暮雪纷纷,独孤月茫然地看着窗外,落在她眼底的光渐渐黯淡下去。
虽然姬公褒全程对着她三跪九叩,毕恭毕敬,但独孤月心里清楚此举根本算不上是什么精妙招数。非要打比方的话,引狼入室才称得上恰当。
她和应辰这种情况在民间俗称孤儿寡母,应当一起对付独大之臣,而不是先起内斗内讧。应辰以为如此,她也本应如此。事实上,若不是这一世她是重生归来,独孤月断然不会做出如此自断双臂之举。
前世在她的培养指点和应辰自己的拼命努力之下,应辰很快成为了最受重视的皇子,是老皇帝正儿八经定下的继承人,是以娥清为代表的一派文官所维护的“正统”。她若要行废立之事,首当其冲要攻克的就是这群嘴巴厉害的文人,但倘若真让她成了事,先把她洗得清清白白的也绝对是这同一群人。
成王败寇,同一件事情,活下来的人所述说的版本,就是历史。
“来人。”独孤月慢慢地说道,“这几日就说哀家病了,宫门闭上,谁也不见。哪怕是皇帝来,也是一样,听清楚了吗?”
除了锦棠之外,所有的人都面露惊愕之色。独孤月懒得再跟他们解释,自己慢慢向后退去,费力地拉上了门。
慈宁宫看着规模宏大,其实是这宫中极清静的去处,经遭如此变故,也平静安宁的一如往常。飞雪阵里,更漏声中,天慢慢的黑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