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以后,一日比一日更冷,这一日铅灰色的云层越发厚重低垂,北风紧随着席卷而来,傍晚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地面很快就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屋外的石板路上积了雪,就算有细密的花纹也很滑,为了避免雪化结冰变得更滑,主子们在这大冷天不小心跌上一跤,摔出个好歹,宁禾等人天还黑着就起床了,在屋外头扫着石板路上薄薄的积雪,再撒上一层粗盐防止结冰,不一会儿就手冻得通红,宁禾把手放在嘴边吹几口气,搓一搓,免得冻伤了。
屋里已经烧了炕,暖融融的,只是到了屋外还是让人冷得瑟瑟发抖。宁禾一早翻出新发下的夹袄,又把几件秋日的衣裳叠穿在夹袄里面,才不觉得冷。但想不到这李府给丫鬟发得竟然是用掺了鸭绒填充的夹袄,虽然并不厚实,也比一般人家用芦絮做袄好多了。
此时棉花尚未大规模种植,还是个稀罕物,寻常人家种粮食尚且不一定能填饱肚子,只有这些贵族世家才会向西域采买棉花,甚至是开辟庄子种植这些珍奇作物,并用棉花做褥子被子。
不过穿棉花做的厚袄子显身材臃肿笨拙,这些极其讲究仪容姿态的世家可看不上,依旧习惯穿着皮毛夹袄和斗篷保暖。
青蓬爱俏,不肯穿府里统一发放的袄子,只穿了一件背心夹袄,还镶了一圈兔子毛,想来是她家里给添置的新衣,确实好看,更衬得青蓬皮肤白皙,只是这会儿青蓬已经冻得面色发白,恐怕不需要再衬了。
宁禾看她扫了半晌的雪,嘴唇都有些发青,便道:“咱们快扫完了,你别扫了,快去把屋里把袄子换上吧。”
青蓬听了不太乐意,道:“我不冷,扫扫地动一动就热了,正做活呢,怎么能无缘无故偷偷溜了。”
宁禾心中纳闷,这青蓬的母亲是崔大娘子院子里的白管事,大丫鬟们不好严厉管教她太多,偶尔会想法子偷懒,怎么今天做出一副勤快的样子,恐怕不知道又从哪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很快宁禾就知道了原因,李朔一早起来发现一片银装素裹,打算去梅园踏雪寻梅,半夏叫青蓬随行伺候,青蓬高兴得小脸红扑扑,一行人前扑后拥的跟着李朔走了。
下午,几个丫鬟抱着几瓶白梅红梅回来,青蓬偷偷留下几只修剪下来不要的红梅,拿回房里摆着玩。
看宁禾懒懒地躺在被窝里,没个骨头的样子,便故意道:“咱们府上的清芬轩真是名不虚传啊,我今个才算见识到了,都是百年的老梅,一望无际,有素白洁净的白梅,粉颜淡妆的宫粉梅,还有胭脂点朱的丹砂梅。”
青蓬有意炫耀,宁禾也捧场道:“原来有这么多说法啊,这梅花真好看,多亏你带回来几只给我看,我去拿个瓶子装起来。”
青蓬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都是半夏姐姐教我的,我哪里懂这些,阿嚏!”说着打了喷嚏。
宁禾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十分冰冷,忙拉她到床上坐下道:“你穿的这么单薄,还在外面逛了一天,怕不是要风寒了。”
青蓬仗着自己自幼比别人壮实,不畏寒冷,又好不容易在主人面前露一次脸,兴致高涨,今日在外面冻习惯了还好,现在回到房里一暖,就有些头昏眼花,便害怕起来,央求道:“我在床上捂一捂就好了,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院子里如果有丫鬟病了,是一定要挪出去的,避免把病过给了主人,只是挪出去简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机会回来。青蓬平时嘴上不说,心里却极其开心能来韶光园,看她今日能被半夏提拔,背地里应该使了不少劲,只是她母亲毕竟是个管事,就算真的挪出去,青蓬应当也不用怕回不来。
宁禾帮她煮了一碗浓浓的姜茶,看她喝了仍怕她半夜发起烧来,这年头风寒也是能要人命的,便道:“这些茶包都是日常吃的,没什么药性,只喝这些恐怕耽误了你,不如我去找你母亲,帮你拿些药。”
青蓬一趟下就觉得鼻塞声重,自觉病得有些重了,感激道:“多谢妹妹,我阿娘手上常备着些丸药,拜托妹妹帮我取些过来,等我好了一定报答你。”
此时天已经黑了,再拖下去就关院门了,宁禾安抚青蓬睡下,便窥着看门的戴婆婆、汪婆婆正在吃酒玩骰子,偷偷溜了出去,一路小跑到了崔大娘子的松云居。
白娘子听说韶光园来了一个小丫鬟找她,还以为是女儿,正想训斥她怎么挑了这个时候来,却见是一个陌生小丫鬟。
听宁禾说了原委,白娘子暗骂青蓬太轻狂,头一次随身侍候小郎君,就把自己弄病了,天色晚,白娘子自己不便直接去韶光院,免得把事情闹大了。她手上慌忙翻出了麻黄甘杏丸,说恶寒发冷吃这个,又拿出桂枝汤散,说发热出汗吃这个,还零零总总添上不少清热、平喘、止咳药丸汤散给宁禾,反复嘱托:“用药务必对症,你可记下来。”说罢不放心,又拿纸写下了用法用量,包在药上。
宁禾拿了药正要走,白娘子叫住她,盯着她的脸蛋看了一会儿,才道:“你让青蓬别担心,要是吃了药还不好,不必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