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子时,叶荣踌躇着来到关押太子的房门口,门外是申衍的重兵把守,身后是紧随自己的侍卫四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背影。
叶荣推开门,没有人拦住她,门后一面方桌旁,太子点着烛灯俯在案前,睁着双眼。
看见她毫未受阻拦地走进来,太子迟疑了一下,用沙哑的嗓音叫出她的名字:“叶荣。”
叶荣怔了怔,一阵熟悉又陌生,身后的侍卫紧随着进来,她不敢乱说话,“太子殿下受苦了。”
太子摇摇头起身,低头看她决然目光,悠声问:“可是来杀我?”
叶荣吞了吞口水,慢哉答:“太子要杀叶荣才更合理些。”
他轻哼一声,“只因你不愿作我的太子妃,我便要杀你?怀安公主眼中周家的天下有这么无理?”
叶荣镇静道:“因为叶氏反了太子的周家天下。”
太子背对着叶荣,扶着桌角的手用力抓紧,“叶氏一族为良臣数十载,辅佐君王三代,如今到了叶小姐这儿,竟要与反贼为伍吗?”
叶荣没有回答,虽然叶氏并非真的谋反,她心中听着太子谈及祖辈的话,不由生得酸楚。
太子转过身看着她,步步紧逼不依不饶道:“叶将军九泉之下若知叶家军已为叛军,可还合得上眼?”
一刹那,叶荣掏出腰间匕首直逼上太子喉咙,怒吼道:“若非你周氏父子玩弄权谋,若非你周宗璞愚于算计陷入圈套,我爹怎会丧命黄泉!?”
太子倒在地上,看着她愤怒的双眼,“害死叶将军的是反贼何意,罪魁祸首是反贼申衍!”
四目相对,两双瞳孔激动地颤抖着,叶荣渐渐平静下来,手中的匕首掉落,自己也跌坐到一旁。
见她气势弱下来,太子语气绝望,低声说:“若你执意要追究叶将军的死,怪就怪当年父皇执意其归都京,卷入残局。”
叶荣扭过头看他神色黯淡,缓缓问道:“皇上,为何执意要让我爹回都京?”
太子垂下头,好像在审视自己,沉默良久,不言而喻。
都京的残局是申衍手中掌握的兵力和其与苏德威的里应外合,是刘氏一族的无能与没落和魏芜的淡泊,叶氏一族的东迁不过是皇上为太子铺的路,无论是西北军,还是叶恪俭与叶荣,都是君王与储君手中的一枚棋,西北军为周氏天下而亡,叶恪俭为太子而死。
太子房内的残局剩下一把倒在地上的椅子,和一把没沾血的匕首,叶荣在侍卫的紧随下回到房中。
眼下的自己的处境,若是见于壬定会使申衍更加生疑,只有见太子还算在情理之中,方才情绪激动之下的交谈里,太子对叶恪俭之死来龙去脉很是清晰,叶荣霎时变更加确信,从祉安到西昌的路上,魏芜一定有办法见到了太子。
叶荣静静坐在房中,面朝着半开的木窗,看着窗外皎洁的一轮白月,如今她要赌一把,白月渐渐下移,待到朝阳升起时,她什么也不打算做,她赌天亮前魏芜一定会解开这西昌城中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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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衍房中,手下把叶荣的行迹禀报给他。
“她没有动手?”
“是,叶小姐与太子殿下不欢而散。”
申衍掀碎桌案上的东西,“还有几个时辰?”
手下诚惶诚恐,颤抖答:“三个时辰。”
申衍起身,“祉安城的线人还没找到?”
手下更加忐忑了,磕磕巴巴答:“找……找到了……”
申衍急得把他踢倒在地上的碎片上,“快说!”
“在城中废墟找到了那线人的尸首……是……是为人用利器所杀……”
申衍顿了顿,怒吼:“滚出去!一群废物!”
手下顾不得身上的伤,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手下走后,申衍的房中也只剩下一片残局和自己,他陷入无声的愤怒与沉思,愤怒的背后是恐惧,沉思的背后是忧虑。
再拖下去,恐会生变,直觉告诉申衍,祉安城的线人是为魏芜所杀,都京的线报也迟迟没有魏芜的消息,他确信,此人一定也在西昌城。
不能再拖了,申衍拔出腰间佩剑,迈过一地残局,大步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