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陈澜执白,卫述缙执黑,陈澜一面掷骰子,一面笑道:“干这么打耍子没意思,赌个甚么才好呢。”
卫述缙也拿了骰子来掷,道:“你眼前欠我的还拿不出,若再输了,更拿不出。”陈澜道:“没银子,拿旁的东西来当,也是一样儿的。”
卫述缙骰子好,这一下将陈澜的马捶了个下去,对他笑道:“你那里来甚么好东西,别是来历不明,收了倒闹出事来。”
陈澜虽被打了一马,却也不急,笑道:“凡物皆有个来处,有甚么不明,要问来处,看看便。知。”一面说,一面从怀中拿出块帕子包着的物件,打开,里头却是块沾血带泥的木制腰牌,上刻“青羽卫右所四营校尉”。
血迹已是彻底干了,陈澜将那行字读了一遍,才用帕子包着恭敬递给卫述缙,说:“虽是旁人不要了的,也总该值点钱罢。”
卫述缙却是不接,继续掷了一通骰子,又是锤了个白马下去,方才接了来看,也不问物从何来,只道:“俞大人的公子前些日子承官荫,在青羽卫授了个百户的职,见了我便说:既得了这个差事,一定要把底下那些人整顿起来,得了上头的信儿,回头便去向朝官通风报信、讹诈刁难,他们是捞到了好处,倒让卫里上下成了筛子了,倘若再不整顿,将来不知怎么样呢。”
陈澜掷了一回,将被捶下去的白马又放回去,道:“这话可不兴说。”
卫述缙将牌子拿在手中把玩,笑道:“如何不兴说?”
陈澜道:“往小了说,是他们卫里的事,往大了说,是圣上的事,不论哪样,咱们都是管不着,也说不得的,卫大人曾教导陈某:慎始如终,则无败事。下官记在心里头,一刻也不敢忘的。”
卫述缙道:“你我是一样小心的人,可大凡他们年纪轻、又是从那般家里出来的人,看见我们这样的官儿,脸上是十分恭顺的,那心里头,不知要骂多少回夤缘钻刺、无能怕事。我穷思极想了几日,竟不知他那番话究竟是甚么意思,思来想去,大约是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便是那个与青羽卫结党营私的朝官罢。”
他前言不着后语,只是不提那腰牌的事,陈澜竟也沉得住气,道:“小俞大人年纪轻,说话办事的规矩,家里虽教的纯熟,究竟还是经历的少,未必就是那个意思了,等过一两年,历练点见识,就好了。”
卫述缙道:“这是外头的话,里头的话么,只咱们这儿说,家中有人的,扶持个前程,怎么都容易,你我这般,须是人家做不出的,咱们做得出,方能凑得个机缘。我素知你是同我一样心狠的人,方敢明说,倒是鹤叔你,从前不知怎得,十分防备我,心思神仙也猜你不到,如今却把这样的事与我交代,当中可有甚么缘故?”
陈澜笑道:“陈某一心只想了结这桩案子,再余出来的心思,同卫大人一样儿,是推脱不掉的事,不作兴说。可现下有人捣鬼,若是奸人便罢了,纠出来法办便是,怕就怕,是咱们说不得、也动不得的人。”
“此案牵扯甚广,办起来不免投鼠忌器,有甚么线索,若公之于众,岂不叫那内鬼得了消息。这些人中,唯有卫大人同我,虽各存意见,但因那不作兴说之事,万万不可能是内鬼,才敢言无不尽。”
卫述缙笑道:“你说的在理,只是你我各存意见,谁又肯束手相让呢?”
陈澜道:“且如这双陆,单马不能成梁,别人行时,倘或遇见,便被打下,此乃孤子下场,两个连在一处成了梁,便不怕旁人来打了。”
卫述缙道:“可众马归梁、当绝胜负时,总有一马先出一步,到那时,一梁存二马,又该如何选子呢?”
陈澜这通骰子好,将被捶下去的马都放回原处,道:“卫大人久习双陆,岂不知打人一马,便得一局之先的道理,我此局,已是失了先手了。”
卫述缙道:“识得当中机窍者,方能获先手之利,不然,便是得了先手,也是个睁眼瞎。”
陈澜道:“卫大人高瞻远瞩,谋而后动,一步一子皆成竹在胸,我这般,只是看运气,走一步,看一步罢。”
卫述缙看着陈澜,笑了一笑,道:“你说这些恭维的话,倒是一点也不难为情。”
陈澜亦是笑道:“如何说实话也须难为情了?若是心中存了难为情三字,不说做事不得法,便是差事,也难落到头上一件,左右大家都是一样儿的,难为情这个,难为情那个,总有不难为情的把你的事挑了去,那时才是真难为情呢。”
卫述缙道:“本该如此,算我没有看错你,倒是不知你想要我赌个甚么与你?”
陈澜道:“若大人输了,只将咱们启程前夜禁中发生之事,告知于我便是。”
卫述缙听了,不觉笑起来,道:“原来你倒惦记上这桩事,也罢,我就拿此事与你赌这东道,只是同你这块牌子比起来,到底少了些。”便唤卫荣拿来个方方正正的朱红漆盒,添作赌资,却不与陈澜打开查看。
不一时,这头双陆还没打完,卫荣便端来两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