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连夏从未想过有一天再次去往依山,会因为徐双的牺牲,四月二十三号,依山森林火灾蔓延的迅速,哪怕周围已经紧急支援,但挡不住天灾。
世界是华丽的,也是色彩斑斓,但火灾的出现不是点睛之笔,是让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离开,一张张彩色照片转变为黑白。
依山县的街道上,到处挂着横幅,早上徐双遗体回来,路上已经有群众自发地跟随,杨连夏坐在三蹦子里,她是替徐双父母来接他回家。
得知消息的两个人都在为了新一天工作而准备,事情发生的突然,知道后徐叔很快的托人买了飞机票,可在去机场的路上,突然晕厥,中风躺在床上还不省人事,而徐双母亲走守在病床不愿意离开,这一重任就放在她身上。
杨连夏仰头憋着眼泪,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发生,纵使那些队员开玩笑,她也都让人呸几声,可现在徐双的牺牲无疑是在伤口撒盐。
杨连夏像是一夜之间成长,面对姚远的安慰,根本不说话,再多的宽慰面临死亡一点儿用都没有,那个比她小,经常在耳边说个不停,带给别人欢笑的徐双终究还是牺牲在自己热爱的这片土地。
大队的安静让她在进去前犹豫许久,直到殡葬馆的小巴车出现,僵硬的身体让她不敢停留,抬脚进去看见苏指导坐在台阶上,背对着她,风一吹显得狼狈许多。
杨连夏掌心擦掉脸上的泪水,来的路上一直在哭,可真的到了依山又哭不出来。
大队里面所有布置都没有变,唯独玻璃柜上方多了个名牌,从大队成立到现在,所有牺牲人员的名字都在上面。
杨连夏时隔一年再次望向那一排排名字,刺眼的他不敢再看,所有人都在为了将徐双送回家而准备,大队其他队员却没有出现,在走廊上绕着一层又一层,最终在五楼的最后一间会议室看见他们,坐椅子和沙发上,没位置了就席地而坐。
站在门外,那一张张还没有清理干净的脸和脏乱的衣服没有脱下,全都垂头丧气,杨连夏没有去打扰他们,扫了一圈大部分人都在这里,回头的瞬间,听见后面房间清脆的声音。
张阳望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脸朝墙壁,杨连夏通过中间的透明隔板看见脸上多了个红色巴掌印,皱眉靠近后手刚放在门把手,睫毛上的那滴泪直接顺着眼角滑落。
张阳望的哭泣,让杨连夏侧身靠着墙壁,捂嘴努力不将声音发出,紧闭双眼却无法阻挡眼泪的冒出,在这安静的长廊,所有人都各怀心事。
“姐,我叫徐双,今年满十八,你可以叫我双子,是S省L市人,虽然我们那里很多人都吃煎饼卷大葱,但我可不吃。”
“我怕呀,那总不能因为怕就不去灭火,我们是一个团队,只有互相帮助,互相团结才可以齐心协力将火灾扑灭,不蔓延到山脚下就好。”
“我想家的,不放心家里那些麦子,要是下大暴雨我们家都没有来得及收麦子,机器来收都要两三百一回,麦子两亩地才卖一千块,根本舍不得,去年是让别人回去收了,今年六月份我得回趟老家。”
“不想上学,出来打工挺好的,继续读书我爸妈又得出钱,学费一年好几万,要是以后出来找不到工作怎么办,当初就这样想,所以出来当兵,为了军人梦。”
杨连夏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徐双骨灰盒在她面前那一幕,苏指导站在她侧边,面对上面下来的领导始终低头,一排排的人都站的笔直,戴的帽子角度相同,但这里面没有依山大队的消防员。
悼念会是中午临时搭建,杨连夏站在角落还没有将情绪平复,无法以徐双家人的身份出面,最终还是苏指导把颓废的张阳望从房间里拽出来,面对所有人的注视,双手颤抖地抱起骨灰盒,险些要掉落,被指导员扶住。
姚远默默叹了口气,拍了拍杨连夏的后背,肩膀处发出的声音很小,“送走了,我们跟上去一起回去。”
杨连夏走路逐渐发虚,上车的时候都没有力气,依靠姚远才坐在椅子上,车辆前面是张阳望,但每个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
“队长,我先上去,你和指导员在我后面就好,都灭火几十次,这点经验还是有的,回头准备好大餐请我吃饭。”
“双子,东西都拿好了没有,别漏了东西,对讲挂好,随时联系。”
“晓得咯,等着我在山崖那里喊你们。”
徐双生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对张阳望所说,在那之前他或许是察觉到这次打火难度很大,牺牲前一天晚上趁着整修时间和爸爸妈妈打电话,但可惜那时候已经十一点多,父母接通了,杨连夏却没有。
遗憾会伴随杨连夏的一生,这没有接听的电话成为她彻底过不去的事情,内心的自责和愧疚愈发变重。
从消防队门口到上高速公路这一段,两侧站满了自发送徐双离开的百姓,老少男女在烈日下送别,外面英雄一路走好的声音没有停歇,隔着窗户杨连夏却希望永远听不到这句话。
那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