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高耸入云的青铜像脚下,有个渺小孤单的人影正背朝那一排排竹楼民居,不顾一切对着青铜女子双脚所踏的金灵位点一顿冲杀。
“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死?这一身力量与生俱来,又有何用?!”
“伤人伤己,却无从摆脱……难道要世人皆知,父母亲人、朋友知己……这些与我亲近之人,都是我杀的么……”
“该死的金灵,为何不与我的生命一同毁灭!”
他一边绝望嘶吼着,一边发狂地挥舞自己手中已然与血肉相连的金剑,气势凶猛,如狮如虎。怎料,被临岚灵血修复后的幻阵之力亦比他想象的要强大数倍——那作为金灵位点的青铜像在此情境下自发形成的护体结界,竟令他毫无头绪的攻势无一例外地反扑回来,令他浑身暴露在万千道利芒之下,毫无防备地被划出万千条细密灼骨的伤痕。而他双瞳染血,头脑却已麻木,任由无极剑芒撞上坚如玄铁的金光结界,一时间火花四射,几欲夺人眼目。
混乱间,他自是看不清此时斜后方有一名身材单薄的少年,正远远躲在一处相对安全的屋檐之下,也已拼尽全力抵御那灵光相击所荡开的锋锐之气,却仍是自身难保。
少年半蹲于墙边,双眼已被金色剑芒刺得无法睁开,依然扯着嗓子对他喊道:“陆无鉴——你不要再往前去啦!我、我的魂魄快受不住了……”
金灵强盛之气一如寒天极境里的风刀霜剑,狠狠刮掠着少年远离真身已久的微薄灵体。他喊完这一句时已用尽全身力气,不觉又蹲下了一点身子,恨不能将整个人蜷作一团。可是对面男子根本不管他这般竭力地要唤他回来,似是难以自控般,回身甩给少年一记狠厉的光剑,又以血肉之躯朝着眼前巨大金灵发狠地撞去……
临岚月琢赶至城西时,正见到那来自陆无鉴的炽烈金芒与焦黑皮肉如天女散花般四处飞溅。二人皆为此场景惊撼,有一瞬相对无言,不过很快,月琢便飞身上去,先将碧寒从那逼至身前的光剑下生生夺了出来。
少年闻到一丝得救的气息,一下抓住了月琢胸前的衣衫,口中含混不清地道:“无鉴……陆无鉴体内金灵又暴走了!大神我……我没办法拉住他,求求你!快去制止他吧,不然我俩……就都要殒命于此了。”
碧寒强撑着说罢,胸中郁积的灵气猛一上涌,猝然便喷出一口青色的血来。原是方才那道光剑虽未及至身上,但其蕴含的金灵之息仍使他受了内伤。
临岚遂将自己肩膀一侧,本已扶住少年的手臂又顺势抵住了他摇摇欲坠的瘦小身躯。她扶稳了碧寒,让其原地坐下后,才对月琢道:“你去吧,我来为他治伤。”
“姐姐,你果然……”碧寒一语未完,便已靠着女子柔软的臂膀再无响动。潺潺如水的木灵之力从她掌间不断涌出,倏尔便将少年虚弱不堪的灵体包裹在了一层巨型荷叶状的青玉色光膜里。
月琢微一颔首,旋即紫衣掠去,临岚便见他已轻松穿破漫天金芒剑雨,徒手挥出一道乳白月晕般的柔光结界,将青铜像与陆无鉴横空隔断开去。霎时,一切激荡的灵气都似凝止,月琢只是堪堪抬起手来,陆无鉴那如游龙般狂舞疾走的金色剑锋,未及近身,就已被他伸出的两指牢牢钳住。
双方僵持之际,又见月琢长袖轻拂,便若有一阵清风于无声处袭来,探入此间……片刻后,无论是那青铜像的金光结界,还是自陆无鉴魂魄里爆发出的灵机,都被卷进一团无根无源的蓬软云气里,转瞬化于无形。
紫衣人稍待片刻,弹指一挥,失去一身锋利剑芒的陆无鉴就像被人狠狠劈了一记手刀,面朝大地晕死过去。
解决了发狂之人,月琢转身拍拍两手沾上的灰尘,略带嫌弃地提起陆无鉴后颈处一块尚且干净的衣领,向竹楼后一起避着风头的少年与临岚阔步走去。
远处金光辉映,青铜像好似发出一阵感激之鸣后,也缓缓收起那护体结界,兀自黯了下去。
“大神,谢谢你……”碧寒半边身影虚晃,但仍在临岚及时的救治下悠悠醒转。
月琢闻言上前,随手一指陆无鉴,没好气道:“他,怎么处理?”
少年从临岚怀中挣扎坐起,仰头望向月琢道:“我想无鉴的魂魄……啊不,是我的魂魄,在他体内怕是待不住了。若不趁此机会尽快换回来,让他依靠幻境之力陷于沉睡,我们两个……恐怕都不得好死了。”
到底做了几年小厮,碧寒如何不会察言观色。但见月琢微抿的唇角越来越垮,赶紧轻轻拉住那紫墨长袍的一角,低下头只作委屈状。那一脸卑微示弱的可怜样,倒引得身旁女子禁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半虚半实的脑袋。
“呵……若非他诓了临岚来此,我们如今又怎会摊上这一连串的麻烦事?”华袍男子居高临下,冷笑道。
临岚听出他语气不善,心里一惊,也探手过去轻拍月琢的袖子道:“人命关天……先不说这个了。”
看在临岚面上,月琢才隐去这莫名上头的怒气,恢复神色想了一想,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