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江东千里之外的岷州,因地处西北边陲,较中原风土人情颇有不同。即便是在繁华的闹市,依旧能看到满面胡须的西域商人、垂目而行的僧侣,乃至随父母行商至此的异族少男少女,自然也少不了走街串巷卖艺的百戏艺人。
街市一角围了一圈闲人,中间站着个卖唱的少女,难得在此边陲之地有如此清新脱俗的女子。她刚唱完一曲,赢得了众人叫好,少女面露笑容,托着木盘走到众位看官面前,自然是为了请赏。
一块银子落入俱是铜钱的木盘中,把盘子震得晃了晃,少女颇为惊愕,忙抬头看是谁出手如此阔绰。
面前是个负剑的蓝衣青年,看起来虽不过十七八岁,个子已是颇高。他身长玉立,容貌俊美,一双深邃的星目如寒潭闪烁,纵使这边陲黄沙寒风亦不可夺其神,可谓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少女呆了片刻,心下即知此人来历非凡,便展颜一笑:“多谢公子慷慨出手!”
周延之向对方点点头,目送少女走过去,心想,她看起来年纪不大,说话的声音倒有些像阿君。
想到这里,周延之有些走神,离开江东已有三个多月,不知父母和阿君这些日子可还好?平王的爪牙可曾上门找麻烦?
周延之下意识地摸了摸袖子中的暗袋,里面有桑吉给他的膏药,据说祛疤的作用极好。
正胡思乱想之际,周延之听到身旁有人重重咳嗽了一声,回头一看,登时喜上眉梢,差点喊出来。
那人带着个斗笠,藏着半边脸,仍能看出笑容。他低下头轻声道:“先听曲儿,有事一会儿再说。”
周延之会意,那边歌女弹着嵇琴唱了起来,引得大伙凝神细听。周延之听了几句,略偏过头去:“岳大侠,这次赏光去我们山庄坐坐?”
岳千山道:“好说好说,不过,你怎么也来到这犄角旮旯的地方了?”
周延之道:“家里虽好,时间长了未免变得坐井观天,出来见见世面。”
岳千山赞许地点点头。
......
“才欢娱,早间别。痛煞煞好难割舍。画船儿载将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可惜碰上周延之不懂欣赏,听了两句便拽着岳千山的胳膊走出人群。二人离了闹市,往城中安静之处寻到一酒肆,上二楼挑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就着茶水叙了叙分别这两年来的事。
说着说着,周延之便问到岳千山怎得跑到这么边远之地。
“总不会被慈娘一路追杀这儿了吧?”周延之一开始想要打趣,说出口却真有了一丝担心。自从两年前那次挑衅后,慈娘对岳千山的执念并未消失。在岳千山走后,她也曾来过扶稷山庄几次,因见不到本人,只能恩无功而返。
岳千山乐了:“那到不至于。延之,我与你爹你师叔相识多年,因此也就不藏着掩着什么了。这次我本是去延州的,鄜延经略樊大人曾与我师父相交,我也沾光与他有点交情。上个月去他那里听说了些边关之事,实在令人胸中郁闷,才一路瞎逛走到岷州这边。”
周延之即刻明了:“北匈那边不好了?”
“北匈奴当年被太宗打得落花流水,何至于现在就能压倒咱们?”岳千山冷笑,“外敌竟敌不过内乱。”
周延之有话难言,只能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平宁”二字,岳千山点头,用茶杯将其挡住。
今上年迈,太子体弱多病,其余众子均虎视眈眈,尤其以平、宁二王最为出挑。此二子正当壮年,一为长子一为宠妃所生,多年来于朝堂政事上针锋相对。
驻扎延州的樊大人多年镇守边关,深知这些军事要地之重,因此一直于平、宁二王中尽力保持平衡。奈何却被双方认定是太子党,这两年于军务朝堂上没少被穿小鞋。
当然,两位天皇贵胄插手的绝不仅止于军务。
自从两年前千机门险些灭门,扶稷山庄便接到耳报——平王势力意欲拿下扶稷山庄这南武林之首。宁王方虽无动向,却也绝不可能坐视平王拿下扶稷山庄。这两年周家人同样如履薄冰,因此也加力培养齐暮雨,望他能够坐稳千机门掌门之位。
周延之没有多说,虽然岳千山确实与他们家交好,他也相信岳大侠的为人。然而雷之章事关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安全。
想到这里,周延之扯开话头:“岳大哥,你这一路西行,可听到什么稀奇事了?”
“越到边远之地,稀奇事就越多,也不知你说的哪一件。”
周延之道:“我走过几个城镇,百姓风言风语传着云滇那边又出了极厉害的蛊毒。据说哪怕功夫再高,中了蛊毒便如全然失了魂,任由施术者差遣,杀人放火无所不为。”
岳千山露出了然的神情:“这个我也听说了,一开始只当是危言耸听。可一路过来,多地皆有人提及蛊毒一事,倒不像空穴来风。”
“云滇大小门派林立,其中为首的五毒虽行事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