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大厅已经打扫得一尘不染,并且被布置成会客室。它的石膏墙壁和高天花板也都修补好,墙上也悬挂了一些颜色鲜亮的织锦。
几块彩色的小地毯被分散地铺在地板上,地板已经被打磨平整过了,虽然还没有被打蜡抛光。在阳光下奔波许久之后,这个阴凉的大房间确实让人感觉到些许凉爽。
成少卿傲慢地站在一个没有生火的高大铜炉子前,身上的绣金红长衫被他拢在身后。辛蜚零正用警戒的眼神看着成少卿,她的蓝色穗子长衫让这个场合显得很正式。
辛蜚零是一名身材苗条的女子,平时总是显得十分威严,但有时她又会给予别人温暖的微笑。她是独狐陈白塔长老会卿月盟的三位守护者之一。今天湘儿一走进这里,就注意到她锐利的眼神。
屋里还有另外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穿着华丽的刺绣丝衣,佩戴着黄金珠宝。这三个人的头发都已经变成了灰色。其中一个男人的头发几乎掉光了,下巴上被修得平整方正的胡须和上唇留得很长的胡子倒是很茂密。
他们是掌握实权的黑齿国贵族,前天,他们在强大卫队的护送下来到这里。他们忌惮这支由鬼子母在境内聚集起来的军队,而他们彼此之间也同样有着深深的猜忌。
黑齿国人效忠的对象是他们的庄主或城镇,却对这个被称作黑齿国的国家没什么忠心。没有多少贵族会向国家缴税,或者是留意居住在狐仙城的女王有什么旨意,但他们会注意突然出现在他们中间的军队。
只有苍天知道,真龙信众流传的谣言在他们之中产生了什么影响。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全都忘了对彼此的傲慢和要对鬼子母摆出的威仪,三双眼睛全都紧盯着成少卿,仿佛他们看见的是一条色彩鲜艳的巨型毒蛇。
屋里的最后一个人是古铜色皮肤的沙幽云。他看上去就像是从一株老树根中雕出来的一样,但能在瞬间就敏捷地动武。辛蜚零的这名护法是这里唯一警戒成少卿的人,理论上,成少卿在独狐陈是拥有个人自由的,现在他的主要责任是保护这个男人不会被来访者用匕首刺穿心脏。
就成少卿而言,他在这些人的注视下倒是很有精神。这个留着长衫卷发的高大男人皮肤黝黑,面容俊美而坚毅,看上去就像一只鹰一样骄傲、自信。但点燃他眼中光芒的,是一个对于复仇的承诺,即使他不能报复所有他想报复的人,至少他在这件事上是可以有所作为的。
“在我自称为转生真龙的前一年,六名凌日盟鬼子母在柯杉墨勒找到了我。”湘儿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在说话,“她们之中领头的人叫毕升玉,但一个叫韩修静的和我谈得最久。她们跟我提到了穆成桂,似乎是她知道她们的目的。她们在我睡觉的时候找到了我,当她们屏障我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完了。”
“鬼子母————”那名女贵族厉声说道。这名矮壮的女人有一双凶狠的眼睛,一道细长的疤痕横过她的脸颊。湘儿觉得女人脸上出现这样的疤痕,实在是很不协调,当然,黑齿国女人以性情暴烈著称,但在大多数时候是有些夸大其词了。“鬼子母,怎么能确认他说的是实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确认,紫葳小姐,”辛蜚零平静地说,“但有一个不能说谎的人向我确认过,他说的是实话。”
紫葳的表情没改变,但双手在背后握成了拳头。她的同伴之一,那名高个子、面容憔悴、头上灰发多过黑发的男人将两只拇指都插进剑带里,竭力装出从容的样子,但他抓住剑带的手指节都泛白了。
“就像我说的那样,”成少卿继续带着平静的微笑说道,“她们找到了我,让我选择当场死亡或者接受她们提供给我的一切。真是个奇怪的选择,完全出乎我的预料,但我在那时没时间多想。
她们没有说以前是否也这样做过,但我觉得她们对于这种事倒很熟悉。她们没告诉我理由,但现在看来,她们的理由是很清楚的。扶植一个能够导引真气的男人,让他得到一点骄傲,然后扳倒一名伪龙,但……”
湘儿皱起眉。成少卿的语气是如此随意,仿佛一个男人正在谈论一天的狩猎。他说的是自己的陨落,但他的每一个字都是穆成桂棺材上的一根钉子,大约是整个凌日盟的棺材。
如果是凌日盟鬼子母将成少卿推上了转生真龙的宝座,难道她们不曾对吕钊和萧子良做同样的事?大约历史上所有的伪龙都是这样产生的?
湘儿能看见这样的想法出现在黑齿国人的脑海里,如同推动石磨的齿轮,先是吃力而缓慢的,然后整个磨坊运转得愈来愈快。
“在一整年的时间里,她们帮我躲避其它鬼子母,”成少卿说,“只要有鬼子母接近我,她们就会给我送信来,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多。在我正式宣布为转生真龙、开始聚集追随者之后,她们就送信告诉我国家军队所在的方位和数量,要不然你们以为我凭什么总是能知道该从什么地方、在什么时候发动攻击?”他咧嘴一笑。其它的听众们此时动了一下身体,半是因为他的笑容,半是因为他的言词。
成少卿痛恨鬼子母,湘儿在勉强自己为他检查身体的几次机会中确认了这一点。自从紫苏离开之后,湘儿还没能再找到这样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