枨嘉不知道卫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提出了那件事后,卫钊似乎更忙了,她想着这毕竟是她的兄长,忙前忙后的人怎么着也该是她这个妹妹。
想要问卫钊有没有需要她的地方,但对方回绝了,只留下一句:“三日后,你来城门。”
她不安地等待三日后地到来,独自登上城门。
在这里,她能看见城中大致的模样。
已不似从前那般热闹的街道萧瑟冷清,战败后的寂寥和破败还依稀可见,绑在木桩上的白布条偶尔被风拂起,各家各户都曾有壮实的男丁,怕是在两国对战中死伤惨重。
枨嘉会想起从前于兄长凯旋而归时的豪情,那时的心情下望着城中生灵,心中是骄傲,是希望,是她每握起武器的力量。
比之前段时间敌军破城的生灵涂炭不同,在卫钊的善后之下,城中干净许多。
可这干净,是无边的孤独。
视线突然变得模糊,她觉出自己眼眶盈上了泪水,于是拼命扬起了自己的脖子,闭上了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
忽然,听见远处遥遥传来声音。
“千舒国国君感念澄国镇国大将军厉晔之英勇,保家卫国,临危不惧,兵临城下,以一己之躯迎战万千军兵,可谓铮铮铁骨男儿!令我千舒国的将士也为止敬佩!此等英雄豪杰若是惨死而不得安葬,实在寒天下有节之士的心!特此,奉千舒国国君之名,以于澄国镇国将军厉晔我千舒国最高礼遇的厚葬!以示国君的爱才之心、敬才之切!”
枨嘉猛得睁眼,只见直街尽头,一群人浩浩荡荡,中间一个方正棺椁,底下有八人在抬。其前方,由几十民和尚道士念经。
路边,隔着几丈的距离,是卫钊的士兵们,成为城中百姓和出殡人群的分界线。
哀声和礼乐,划破青色长空。
枨嘉不禁探身,一双纤细的手撑在前下方的石砖上。
身后蓦地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有力而沉稳。来者有意放慢、放轻脚步,怕惊到此刻城墙上,唯一一个伤心人。
枨嘉知道来者是谁,所以她没有回头,只待人靠近了,站定了,与她肩并肩时,她才扭过脸,沉默地看着他。
那双杏目无论如何已经遮掩不住汹涌的泪水,鼻头通红,显得人易碎非常。
卫钊为举办这次葬礼费劲了心思,且不说战后,城内物资缺乏,难以备齐最高规格下的陪葬品,就连那些和尚道士都要寻至千百米的庙院道观。
就这样,还不及卫钊心中想要的模样。
看到枨嘉的泪珠,更是让他心慌。
枨嘉很少像这样对着他安静落泪,没有争锋相对,没有恶语相向,卫钊反倒不知道怎么应对那些掉下的晶珠,他还是伸出了手替枨嘉揩拭:“准备仓促……”
枨嘉几乎是立刻挡开了卫钊替她拭泪的手,她不知道对卫钊说什么。
从听到那声呼声起,枨嘉就明白了卫钊的用意。
这样一来,不管促成这件事情的人是谁,都会带上政治色彩,既满足了枨嘉的愿望,也彰显国君爱才,痛心疾首的高尚。
与此同时,枨嘉也明白了为什么卫钊不允许她陪同。
以什么身份呢?枨嘉自然想要以妹妹的身份,可是当真能如她所愿?
枨嘉想要兄长风光下葬,那边的国君不会不知道这事,若是有人看到枨嘉,心里多加揣测,或是再有一番调查,知道前朝还留有余孽,不仅留有,还活的好好的,即没有收押,也没有沦为贱奴。
那么,不仅枨嘉的性命堪忧,就连卫钊的仕途也会有所影响。
卫钊这个主意打的好,瞻前顾后的自然多。
可她明白这些,仍不能释怀一点:凭什么,要拿他兄长的遗体,为那个狗皇帝造势!
人到了最后,还要榨取他最后的价值,可悲可笑。
枨嘉转过身贴着墙滑下来,直到坐在地上,蜷起双腿,抱住自己。
但她也知道,这是她目前能争取的最好局面。
任何的选择都不可能如意。
她无神地盯着前方,道:“你答应我的确实做到了,但你们千舒国也从中获了利,这份情,我不欠你的。”
没想到等半天等来的是枨嘉这般“明算账”的话,卫钊哑然失笑。
哀乐声中,他们一个眺望着,一个无声哭泣着,一高一低,在这破败的城中,划分着彼此。
本该一直维持这样的节律,却在一声突兀刺耳的谩骂声中搅碎。
“杀死我儿的凶手!骗子!有什么脸面这般大张旗鼓的下葬!你还我儿!”
那声音凄厉痛苦,撕心裂肺,闻者无不不为之心碎。
枨嘉在惊愕中起身望去,那人群中一阵骚乱,但是能看清楚,路边反应极快的士兵将一个妇人控制在了一边。
此声一出,似是一种号令般,一种仿佛沉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