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到了尾声。
卫钊带着枨嘉出了城,去往道士所求的“风水宝地”。
枨嘉已经不在乎什么风水不风水的事情,见了别人的苦难,反倒击溃了自己的信仰。
她的心思,已经从她的兄长,转移到那些死于战场的将士。
以前她和兄长也出征过,战场,哪有不死人的,死了但能找到尸身的,能运一个回家就运一个回家,找不到的,留下的书信、物品皆是遗物,皆是能送达他们亲人的手中就送达了。
这是她作为战胜国的时候,对自己人所做的义务,反观敌方的尸体,他们根本无暇顾及。
如今天道轮回,卫钊会怎么处理那些士兵?
会不会被曝尸?会不会随便一个坑就丢进去了?
思及此,枨嘉想到,在距离两军交战几百米的地方,有个深不见底的断崖,那里天然是一个“乱葬岗”。
她惴惴不安,每思一种可能,心里的紧张程度都能将自己手心里的肉扣下一块来。
“到了。”
卫钊的声音令枨嘉回了神,两人是一同乘坐轿子出的城,下车时,卫钊扶了她一把,触及到她冰冷的指尖,微蹙眉头:“手怎么这么凉,身体不舒服?”
枨嘉抽回手,摇摇头,她哪里敢说自己心里的慌张。
卫钊并不带这枨嘉去往那片地,而是去了另一座高位,所以下了轿子后,两人还需要上行数里。
远处还能听见人群喧闹,是那些还在诵读佛经的道士、和尚。
两人站在了高处,既将人群的动向看得清楚,同时,她也瞧清楚了周遭的环境,眼前所见,令她呆在了原地。
那仿佛是一片墓地,已经有上百个整齐排列的土堆,所有土堆前都立着无名石碑。在这些土堆正前方,尚有一块挖出的深坑,那些人正将她兄长的棺椁安放在内。
“这些坟墓……”枨嘉呆愣地问向卫钊。
“那些士兵们。”
枨嘉一言不发,目光在那些土堆上一个个看过去,脚下的泥土突然变得厚重,抓着她的脚底,让她不得动弹。
她没想到卫钊会做到这种地步。
“这都是你……”枨嘉这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
“那些人也曾照料过我。”
一句话便道尽恩怨。
是了,她枨嘉如今能活着,看到眼前的一切,也是因为她于卫钊有救命之恩。
要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将这种糊涂账的恩怨情仇算得这般干净?
枨嘉也不知道怎么,心中突然有道口子,似是灌进了凉风。
她仿佛是如梦初醒,终觉世上已经没有与她可以不计较毫厘的人了。
父母离世得早,她的兄长带着她一路磕磕碰碰,一生未曾娶妻,自然也没有子嗣,一面将她当男孩子养,一面又还顾及她是女儿身,婚姻嫁娶,他比枨嘉还急。
那日喝下放了药的酒,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兄长对她说了什么?
他说:“嘉嘉,好好活着,以后,找个简简单单、对你好的人,平安度过一辈子吧。”
以后……
那些明亮的过去,照不进昏暗的前程。
“卫钊。”
听到呼声,卫钊侧过头,低吟:“嗯?”
“过去我救你一命,如今你留我一命,这份恩情我们一笔购销。我兄长的事我也没有欠你的地方。但,这片将士冢,是我欠你的。”
卫钊挑起了眉。
枨嘉下了决心:“你要是有什么要求便提。”
话音落下,枨嘉听见对方一声轻笑。
分不清这份笑意的意义,但枨嘉自己理解成了轻蔑与不屑。
枨嘉微怒。
卫钊勾起得唇角,笑意还没有退下:“嘉嘉,你的心可真是软的。”
枨嘉皱眉。
卫钊继续:“我是灭了你国的罪人,你现在却是要满足这个罪人的一个要求,嘉嘉,你能算清这之中的曲折吗?”
枨嘉哑口无言。
卫钊收起自己的笑:“这些什么恩什么情,约束的都是君子。嘉嘉你是,可我不是,你当真要允诺我一个要求?不管我提出的是什么?”
尾音咬字轻柔,平添几分诱惑。
枨嘉心跳加快,在卫钊之前,她身边的人良善居多,城中民风皆淳朴,彼此都留着几分真,自然说出去的话都实在,也没有害人的心思。
她怎么就忘了,卫钊与她不是同类的人。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枨嘉想收,怕拂了自己的面子,于是她扭了身子退开,加了几个限定条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只是得是我能做、愿做的。”
面前人冷着脸说着承诺的话,卫钊瞧出几分可爱,原本心中不纯的心思收了几分,自然也不敢拿出来吓唬人,他正经道:“既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