袒护卫钊,就心烦意乱。
对于柳汝,他始终有一道坎过不去。
他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当初将柳汝从腌臜地救出来,想也没想就一腔冲动要娶人为妻。
那个时候,他心里甚至神气过一段时间,想着英雄救美,美人感激涕淋。
但事情总不是他想的那样。
柳汝对他很害怕,洞房花烛那夜,她泪流满面,面对着司马简的时候,是带着她从小习得的礼仪,强撑着与司马简完成周公之礼。
本应该停下,又心存侥幸,万一这样之后人会对他亲近些呢?
回到她小时候那样。
他还是想错了,一只小兔子的谨慎是很难消除的,他付出了他自己都没有想过的耐心,一点点将人掰成不再害怕他的样子,但始终,他没有得到过柳汝真心实意的回应。
她非常守礼,将自己对司马简的照顾、对这个司马府的照顾做得井井有条。
他爱她的守礼,可也恨她太守礼。
这让他总是看不清她的真心,却始终享受着她作为一个妾室对他的照顾,误让他生出,她心里是有他的。
可每次一谈卫钊,柳汝就总是夸对方的品行高洁,要让他好好学习,与之携手。
他司马简捞不到半分夸耀!
到这种时候,他心里的嫉妒藤蔓般疯狂生长,他从梦中醒来,坠到泥里,始终没有看清过柳汝的心里究竟是谁。
猜不准那里究竟是有人无人,对卫钊的称赞是客观评价还是主观夸耀。
陷入这样狭窄的视野里,他一度不能正视自己的才能和对方的才能。
怎么看,都是他司马简比不上他卫钊。
以前柳汝觉得自己这么提醒着司马简,对方是会听进去的,可说的多了,她也就看出来端倪,方才司马简没控制住的手劲就说明了一切。
她从善如流,凑过去细声细语:“你与晏清王就是千舒国的两把利刃,他管着西南,你管着北方,你更骁勇善骑,故应对北方的蛮夷,你比晏清王熟悉。”
司马简听着,更明白这话是柳汝观察到他情绪不对过来安慰他了。
她一直有这样的敏感,小时候就这样,他也因为这样才没守住自己的这颗心。
如今,这样的敏感,他虽拿在了手里,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司马简压抑着自己,走到窗边打开,冷风灌进来,想借此平息自己的燥火,手臂上粗而青的血管清晰可见。
这等风,相比北方的凌冽,简直杯水车薪。
柳汝直觉感受到了情况的糟糕,她赶紧穿戴好了鞋子,下床靠近司马简,还想说几句快慰他的话。
司马简听到身后的声音,反应更快地阻止了柳汝靠近冷风,这风虽对他来说没什么,但可能对柳汝来说便是刺骨。
“你做什么,躺回去。”司马简不禁声音带上怒气。
柳汝一瘸一拐,搀扶着司马简粗壮的手臂,白皙的手指在对方古铜色的肌肉上形成明显色差,害怕道:“你生气了?”
对着这样软糯的声音,哪里能真的生气,司马简冷着脸:“没有。”
“你有。”
“……”
把人再次送回床上,司马简终于从沉默中爆发,问出困扰自己梦魇的东西:“柳汝我问你,你心里有我吗?”
柳汝很奇怪,理所应当:“我当然是有你的。”
司马简没有被这话安慰到,他知道支撑柳汝说出这句话的信念不是他司马简,而是那些他厌恶至极的礼仪仁信,他发出一声冷笑。
这声笑,仿佛疏离而绝望,柳汝听了心惊,赶紧多说几句:“如果我心里没你,如何与你同床共枕,还,还怀了你的孩子……”
说到最后,柳汝将自己说羞,而司马简却好像更气了:“如果与你成婚的人不是我,而是别的人!”
比如那个卫钊!
怒意之大,柳汝的声音卡在了喉咙,害怕的没有控制住颤抖的肩膀。
许久,那人放缓了声音:“……那你心里还有我吗?”
不知为何,那个在她眼里高大魁梧,能在数百万大军面前挥斥方遒的人,此刻脆弱得像她以前养的一条小鱼。
明明是条鱼,却在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水里不能呼吸。
她很想回答,谁是她的夫,她便心里有谁。
可她回答不了。
似乎预感到,若她这么说,面前的这条鱼会立刻死去。
可沉默有时就是一种答案。
没有明确的回应就是一种拒绝。
黑亮的眼睛不在希翼柳汝能给出他想要的回应,司马简最只道声“好好休息”便推门而出。
柳汝没见过这样颓丧的司马简,脱口:“你不睡这吗?”
顿足,半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