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汝将自己手下人拦下,也没对谁发怒,只是扶着自己的腰背,慢慢蹲下,和那小孩平齐。
“你叫什么名字?”
从来没有谁,尤其是穿戴这么整洁高级的人这么与他说话,小孩很显然受宠若惊,不过,在底层多年的生活让他很快警惕起来,憋着不回答。
仆人从刚才就挺看不惯的,尤其在于之过招中没有占到便宜时,就更加不舒服,见人不回答,怒道:“我家夫人问你话呢!说话呀!哑巴了!刚刚不挺能说的吗!”
小孩似被激将法激住了,本想怼回去,但柳汝先对那仆人轻呵了一声:“阿昭。”
被柳汝一双大眼瞪住,阿昭也就安分地不说话,眼不见心不烦地转过身,悄悄留了点心思关注身后的情况。
柳汝手里拿着失而复得的钱袋子,似乎在琢磨什么,然后往里面掏出一小块碎钱,在小孩眼前晃:“这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每答一句就能拿到这样的碎钱,怎么样?”
小孩很迷惑,他想不明白这位夫人什么目的。
他害怕对方图谋不轨,比如问他的名字然后杀人灭口。
但碎钱的诱惑很大……
“……我说了,你不会带我去见官吧?”
“不会。”柳汝笑笑,她的脸红润,让人觉得亲切。
小孩半信半疑,眼珠子向下凝了凝:“……文彬。”
柳汝重复了一遍,点点头,把碎银钱交了出去,评价:“好名字——阿昭,去找个位置——文彬,愿不愿意跟我坐下来再聊聊?”
小孩完全是昏了脑袋,尤其是这位妇人柔柔地唤他名字时,才真的意识到和自己气质完全不同的名字是可以有这样好听的发音。
更何况,竟还牵起他的手来。
这让他忘记了逃跑。
枨嘉想不到事情居然这么发展了起来,待那叫做阿昭的仆人把人群驱散后,视野一下子就光亮了起来,于是,就这么与柳汝打了个照面。
想着点头示意就算打过招呼,但显然对方并不是这么想。
柳汝阻止阿昭去找空位的举止,似乎非常开心地向枨嘉走过来打招呼:“这么巧枨嘉姑娘!你怎么也在这?”
枨嘉从不冷美人面,自然也是开心地回应:“出来散散心……可是要坐?”
柳汝似有些不好意思,小心问:“可以吗?不会打扰到你吧?”
“不会。”
“晏清王没有与你一起吗?”
枨嘉给对方吃了一个安心丸,说:“我是一个人。”
柳汝又是惊讶又是好奇。
她自己从未有过一个人出门的经历,看着枨嘉一个人出门,而身边也没有看见其他可以保护她的人时,不由疑惑:“你一个人出门,晏清王他放心吗?”
枨嘉没搭话,将目光从柳汝身上转移到她手中牵着的小孩儿身上,问:“这是?”
柳汝回过神。
“他叫文彬,刚刚在路边遇到的小孩儿,”她话风一转,“你刚刚也看到了吧。”
何止看到,还默默出手教训了呢。
枨嘉也不提这茬,接着问:“夫人怎么不在家里养身子,跑到这里来了?”
两地尽管接邻,但从繁华都城过来也免不了要花许久功夫。
柳汝吩咐了阿昭去买点吃的后坐在了枨嘉对面。
“夫君去戍边,我过来上香祈福。”
“来这里上香?……我记得都城出门不远处就有一处,听说口碑也不错,比这里近,为什么不去那里?”
澄国这里的庙宇原本也是极旺的,后遇战火后断过一时,经过千舒国重建后又陆陆续续地旺起来,但里面的神像不再是澄国之前供奉的神佛,而是干舒国自己较信奉的武神。
柳汝若要拜也无可厚非,但是实在不经济。
阿昭带了吃的过来,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在谨慎之中大快朵颐起来。
在一阵“叭咂叭咂”声中,枨嘉听到了柳汝无可奈何的理由:“那儿热闹香火钱烧不起,这边远,但庙宇中要用的香火材料的都来自这里,便宜些。”
原来,卫钊说司马家没钱是真没多少钱啊。
枨嘉从恍惚中迟迟没有回神。
不过,这倒让枨嘉想起,澄国这里有丰富的制香原料,无论是用于女子添色的香还是寺庙祈福的香,尤以寺庙香原料丰厚。
大洲三国都有信奉神明的习俗,其中,玉国尤其重视,修建的庙宇是三国之首。
不过枨嘉在看来,倒也不见得单单是因为举国盛行这样的风气,而是这之中大有收益在,才让这信仰的事变得下至平民上达宫廷。
她不知道玉国具体能在这样的生意中取得多少钱财,但在澄国还在的时候,他们光靠这些原料挣得领国三处钱财千万,造的这小小一处都城满城黄金,可见下游处更收益并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