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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天真是令人讨厌,极度讨厌。
突然间,电话响起,看到来电,她脸上的冷意柔和了许多。
她接起电话,刻意压低声音,语气变得温柔:“有什么事情吗?”
听完电话那头的话,她将自己收拾了下,赶去了京华郊区一个偏僻的疗养院。
郊区倒是没有下雨,反而是艳阳天儿。
疗养院里三三两两的老人坐在院落里晒太阳,住在这里的人不少,只是这里设施实在简陋,看起来格外荒凉。
周安穿过院落,过道内能清晰地听到咳嗽声,路过一个房间的时候,听到了咒骂的声音,她余光瞟了一眼,上次来的时候她碰到过住在那个房间的老人。
那老人有些神志不清,儿子是个混混,几进几出监狱,出来的时候就来疗养院续费,进去了就没人来管老人。
但疗养院又不敢将老人赶出去,怕这个不要命的混混儿子出来后闹,只是这样一来,老人在这里的日子并不好过,明里暗里地被护工咒骂,当作发泄怨怼的对象。
这样的事,在这里,太常见了。可是,没有能力帮,即使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能逞强,否则只是害人害己。
周安拢紧衣服,只觉得这里寒气逼人。她径直走向最里面的房间。
进了病房,护工迎了上来,面色不愉,还没等他开口抱怨,周安熟练地塞了一沓钱到他手里,道:“葛叔,我阿哥脾气冷,您受累了,您先歇会儿,我和阿哥唠会儿家常。”
攥着大红的钞票,被称作葛叔的护工立刻喜笑颜开,他确实没见过脾气这么冷的病人,年纪轻轻一副病得快要断气的样子,腿已经几乎不能走路,还是个哑巴,拒人于千里之外,进他的房间就跟进坟墓一样,成日都是死寂的。
不过他这个妹妹倒是很通人情世故,每次来都会额外给不少的钱,伺候其他穷酸老头老太倒不如伺候这个年轻人,葛叔这样想着,露出笑脸,什么都没说,识趣走开了。
这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是窗户比其他房间都明亮,而且每天上午都能透些阳光进来,正好落在病床上,这是周安特地选的。
病床上的人侧脸沐浴在阳光里,发呆地盯着窗外,听见门口的动静,他早早望了过来,周安朝着他走过去,感觉病床上的人比上次她过来的时候更瘦了,面无血色,苍白得不成样子。
那平日总盛着疏离和冷漠的一双眼,见了周安,却浮现出了笑意,衬得整张脸柔和了许多。
周安把手覆在他手上,道:“阿光,你平时想吃什么让护工去给你买,他收了钱,不敢亏待你。”
慕光摇摇头,在周安的手心里写字:“我很好。”
慕光的声带早坏了,他本来声音很好听的,是那种能让人安心的哥哥的声音。
周安敛眸,眼底一片悲伤,慕光生病太久了,囿于这样小小的房间太久了,再温暖阳光的人也会被磋磨得不成样子。
她和慕光没有血缘关系,但他们之间远胜亲兄妹,因为他们是互相扶持着逃出鬼门关的家人。
可是慕光生病了,是很严重的病,他全身的器官在慢慢坏死。医生说,如果做手术把主要器官换一遍,且后续好好保养,那还能多撑个几年。
周安觉得再多几年也是好的,等手术完成,她会好好陪着他,最好环游一圈儿世界,让他体面而开心地离开。
只是手术极其复杂,费用高得惊人,再加上后续需要的护理费,这导致周安非常需要钱。
这天直到慕光睡熟,周安还守着他,静静坐在他旁边,握住他的手,上面布满着狰狞的伤疤,但很温暖。
周安将脸贴在慕光的手上,喃喃自语,下了极大的决心:“很快,我们就会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本来是应该靠双手创造出来的,只是周安没有时间了,所以她只能去——掠夺。
这时候的周安还不知道,她会为这样的掠夺付出多么昂贵的代价。
直到后来她视作唯一亲人的慕光从那么高的楼坠下去,死在滂沱的大雨中,她才慢慢发觉,那不过只是她付出代价的开始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