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荡荡的车队蜿蜒驶入皇甫家的大宅,就像几个小时前离开时一样,可所有人的心情都是不一样的。小楼里的佣人们只觉得心里仿佛松了一口气,相比于离开时的略显慌乱,此刻外面的声音要平静的多。天还没亮,他们甚至想着,现在或许还能打个盹,也来得及准备今天的早餐。
可华叔却是从未有过的坐立不安。他先下了车,快走两步来到皇甫子谦一侧,一边打开车门,一边小心翼翼道:“先生息怒!”
华叔不知道皇甫子谦是否生着气。从他在车上突然睁开眼坐起来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是这样沉默着,除了在码头的时候,他甚至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华叔一开始是欣喜的,伴着惊吓的欣喜。车队借着夜幕埋伏在路边,他看着陶秋岚的车随后驶离,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也能隐隐猜出个大概来。码头上的一切证实了他的猜测,甚至比他的猜测更让人心惊。他一路上心慌的无处安放,只能不停地从后视镜里观望着后排的皇甫子谦和陶秋岚。两人的脸隐在黑暗里,车厢中安静的连呼吸都几不可闻,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让人觉得窒息。
华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心慌不安过。哪怕从前二人也曾闹得不可开交,他也笃定会有转圜的时候。他又小跑两步来到了陶秋岚的一侧,陶秋岚早已经推开了门,见华叔正好立在门边,柔声道了句“谢谢”。
华叔不知为何更觉不安,下意识的抬眼去看,只见走在前面的皇甫子谦脚步微微一顿,丢下一句“谁都不许进来”,便朝屋里走去,挺括的风衣随着他的脚步翻飞起凛冽的风,在这个冬天的凌晨,让华叔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他又担忧的望了一眼陶秋岚,她反倒微微笑了出来,“无妨,你安顿好其他人!”
陶秋岚搁在门把上的手略略有些迟疑,还是用力推了下去,可一股更大的力量牵扯着她,她失力往前一跌,下一个瞬间胳膊被大力一拽,又用力一推,她的身体抵着那扇厚重的木门后退两步,门被关上,眼前只剩下皇甫子谦的一张脸,死死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吃了一般。
“原是我小瞧了你!下药、开保险箱,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你为了离开我,离开这里,竟然如此费尽心机!”他自嘲的笑了笑,“差点忘了,你还贤德大度,不惜将我送给旁的女人!”他怒目圆睁,“我原以为你将药倒进去的时候会心软,以为你知道保险柜密码的时候会心软,以为你看到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会心软。可你没有!陶秋岚,你究竟当我是什么!”
“她能帮到你,而且,她也很喜欢你……”
皇甫子谦怒气更盛,“你只顾着别人,可曾问过我是否喜欢她?我在你心里原来不过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是个送人情的赠品!”他双目瞪着她,低低的吼了一句,“陶秋岚,你没有良心!”
陶秋岚的目光一寸寸的从他的眉眼间略过。他瘦了许多,眼眶都有些陷下去,越发显得双目深邃。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般意气风发,反倒多了几分挣扎。他的下颌满是青茬,以前他总爱蹭着她的脸,逗得她微微发痒,可现在却像是荆棘,刺的她只想流泪。
陶秋岚不敢再看,低下眼帘,“你放我走吧!”
“你休想!”皇甫子谦怒喝一声,像是被她这句话彻底激怒了一般,“你想要去哪里?回江南?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这辈子你只能是我的人,生要留在这里,死了也只能葬在我的身旁!”
陶秋岚猛的抬起头来,眼中盈盈欲滴,“然后呢,和母亲一样,有一天被人挫骨扬灰?”她看着皇甫子谦一下子变白的脸,狠着心道:“你以为将她迁回祖坟是给了她尊荣,可你忘了,你与江南是死敌,你对她的抬举,便是别人对她报复的理由!母亲原本可以好好的,都是因为我们!是我!如果我当时阻止你,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嫁给你……”
她的嘴唇都在发抖,“我不能和你一起!我不愿和你一起!所有的人都不得安生!所有的人!”她哭了出来,“我要回去将父亲和小宇救出来!我要回去将母亲的骸骨找回来!”她一下一下的捶着皇甫子谦,悲伤再难自持,嚎啕而出,“你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你为什么非要让我眼睁睁的看着别人代我受罪!”
皇甫子谦的眼睛也是一片血红,他用力的将陶秋岚揽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头顶,低声道:“父亲和小宇我会去救!母亲那里……”
陶秋岚一把便将他推了开来,“我不要你管!”她想要后退,可身后就是坚硬的门,她半步都退不得,像是她这么多年来一样,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孙亚菲说的没错,我配不上你!原来和平无争,自然觉得情意无价。可如今风雨飘摇,如何活着才最重要。你需要的是同舟共济的帮手,而不是一个让你永远都处在争议中的污点!”她双拳紧紧的握着,指甲深深的嵌在了肉里也不觉得疼。“是我不愿再这样了!是我不爱你了!”
“你撒谎!”皇甫子谦一把拽过她手里的那个布包,两下便翻出一张帛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