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学费,严选讲师,由此吸引绝大多数平民及贫民,希望由此入仕改命。大周能广开民智,官学的兴盛功不可没。
私学则不甚统一,有地方士绅捐赠而建,有地方官员组织督建,也有家族族学兴起后挂名向外招生的。既有像官学一般教授通项主面向入仕的,也有只教授商铺经营,针线绣法这类专项面向营生及特长的。因学费不菲,受众多为富商权贵,以习得技艺继承家业,或兴趣使然只为欢心。
公私学两类,虽说机会人人都有,但质量难免参差——越高等的书院,师资越优,入院选拔越难。普通人想达到入学标准,少不了学前教育,请私家讲师又是一笔不菲支出。极少数天赋异禀者因过人学识或特长被特别录用,则发放补助或酌情免除杂费。
可贫民维持生计已经不易,又何来余银供儿女念书?倒不如早早当家,多卖点力气学点本事养活自己,有心进学的,便挤着闲暇到就近的济学馆一类听听义务讲学,识几个字,也便罢了。
曾做我侍女的落英便是如此,她长我两岁,家贫但勤勉好学,是珞珈夫子的爱徒。景和十年她父亲犯事下了狱;母亲顺势彻底挣脱了婚姻的囚笼,抛下女儿独自远走,无人知晓她的去向。我娘瞧落英可怜,做主收留了她,做专职照顾我生活和学业启蒙的“阿姊”。
在我幼时,落英是很辛苦的。她一边守着我这个麻烦的小孩,干着家务琐碎,忙着店铺接待,一边趁着天尚有光的时刻做针线活补贴家用,夜里强撑疲惫独往月色萧瑟处,去义善堂取夫子专门留给她的讲义,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默默地读……
皇天不负有心人,去岁落英通过了恒远书院面向义务学堂的选拔测试,珞珈夫子书一封请愿为她求来了补贴,彼时我已有力自理,母亲的铺面渐渐红火,招了几个伙计井然运营。
落英终于卸下杂物负累,正式被娘收作义女,并得了应允——只管安心读书。
虽然此后我很久都见不到落英,可她常寄信回来,把书院日常与所学细细讲于我,学年结束归家之时带给我她绣的香囊手帕……我很少再唤她落英,只称“阿姊”。
至于宫学,我不甚清楚。只在街上看到过几次绣有神鸟图腾的精致车架,穿着讲究的侍童驾着披帛骏马,驶向外皇城。
一掬水的说书大爷讲过,“这宫学啊,便是皇室的学堂,公侯家的孩子小时候在各家府上受教,大一点就进宫去,陪王子王孙们读书,说白了,就是为皇室而生的伴读,一步入宫,归处便只能是皇城喽……”
老头说罢便阖了眼,扇了扇子赶人,任我们再问再闹,也不肯多言。
我按耐不住好奇,去问过爹爹。他只道宫学都是天皇贵胄参与,他也知之甚少,但想来都是比常人更严苛的。
“宫学子弟的前程自与我们不同,阿君只管乖乖学自己的,像落英一样考上好官学,爹爹也就放心了。”
我只知道,宫学子弟小时候要经府内教学,是公侯向皇权邀宠的工具。进了宫便始终追随皇室主子,回不去自己的家,宫中戒律森严,若是一不小心犯了错……
他们,也很可怜。
饭后,我坐在院角的秋千上,轻轻晃悠着。
初夏的风是和煦的,攀援在苑墙的凌霄向上弯出好看的弧度,引我思量它在仲夏盛放,朱红盈满墙头的模样。
待到那时,我该在书院了吧?
入院测试囊括诗文,算术,时评和书法。除却文章创写和时评面议考察知识的运用和思辨表述,余下只需背诵记忆便可。至于书法,更见底蕴,若非极出众或极粗拙,是难以让考官印象深刻从而拉开差距的。
诗文和书法是我的强项,归功于阿爹阿娘长久以来的督促。
时评则因着与元哲大哥的“铺畔闲谈”、阿姊的“指导书笺”和阿爹的“案牍启蒙”涉猎大小时事,创法架构已有眉目,抓紧练习巩固,理应水到渠成。
一番比对下来,算术一目执掌我的命门。
说来惭愧,娘予我的算盘启蒙也不少,可我从小就表现出对算术的木讷,在连着三次算错她考教的买卖后,心生抗拒,不愿再练。阿娘本就心宽,又向来疼我,我撒撒娇她便将此事揭过。
如此这般,算术一门只仰仗兴味——
心血来潮学上一些练上一练,当然,更多数的情况是,兴致缺缺,直到落英出现。
话说求学中,难免遇见几个卷王,而这类“理想学子”之魅力就在于,凭一己之力,在周遭创造浓厚的学习氛围。
爹娘整日瞧着落英陀螺似的围着我、杂务、学业连轴转,我晨起睡眼惺忪便听她琅琅书声,入夜昏昏欲睡又见窗纸上剪影模糊……
可能是羞于继续腆着脸在落英随意抛给我几个问答时傻笑,我缠着阿娘恢复考教,在落英忙杂事时取她阅过的讲义和笔记翻看,蹒跚着拣起曾被我轻易丢弃的东西。
落英是很称职的伴读,尽管我的问题对她而言是如此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