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这要她上哪去寻再世华佗啊?
薛姝躺在床上,好一阵辗转反侧,倏地,脑海里闪过月白色的剪影。
辜行昭。
对,辜行昭。
他既能服用与启帝同药材的方子,所认识的医士也定非等闲之辈,保不准真有能妙手回春的。
只是非亲非故的,辜行昭会不会愿意帮她呢?
思绪繁重,越想越乱,没一会儿倒睡着了。
翌日天光乍破,唤上贴身侍女,薛姝朝贺芳巷赶去。
近来天冷,街边的酒肆、商铺大都晌午才开,好在辜行昭性勤,雷打不动地五更起,是以钱五峰能够多睡上半个时辰。
然今日颇有不同,钱五峰拐进贺芳巷,慢悠悠地抬起头,只见妙书斋的大门紧紧闭着,金漆的锁仍原封不动地挂在上面,更罕见的是,一旁还立着个美娇娘。
钱五峰踱步至妙书斋大门,身旁少女转过头,眉目清绝,娉娉袅袅琼姿花貌,好生眼熟。
又细细瞧了会儿,钱五峰终于瞧出些端倪,讶异出声,“是你?姑娘看起来已在此等候多时,莫非有急事?”
事态从急,薛姝顾不上许多,红唇轻启,“嗯。钱掌柜,小女寻辜公子有要紧事,你可知他几时会来?”
钱五峰了然地点点头,默默掏出钥匙开了金锁,示意薛姝先进去。
“原是要找小辜啊,只是今日……”钱五峰顿了顿,再次开口,“实不相瞒,老朽也不知他几时会来,是否会来。小辜勤勉,以往妙书斋都是由他开锁的,只你今日也瞧见了,老朽都到了,他竟还未到。”
“从前也有几日如此,是他外出办事,老朽先领你上去吧。”钱五峰从书架上取下三两话本子,递给薛姝,“拿着吧,等得无聊的话也可打发时间。”
薛姝接过话本子,道了谢,随钱五峰上楼时,好奇心起,薛姝多嘴问了几句辜行昭生平。
许是对辜行昭太过满意,论及此,钱五峰侃侃而谈起来。
辜行昭其人,广川人士,嗜学,然家贫,无从致书以观。
妙书斋时常举办书友探讨会,某次临届,钱五峰装作书迷,恰巧遇到辜行昭,两人一见如故。
深入了解后,钱五峰发现他们不止书好,连对律法革新的看法都惊人的相似,是故引为万年交。
恰逢辜行昭准备科举,妙书斋环境清幽、书目众多,钱五峰便提议辜行昭搬来此备考,是以薛姝那日前来会遇到他。
“唉,惜哉惜哉,要是老朽有女儿就好咯,真想有个小辜这般才气无双的女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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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熔金,暮云合璧,夕阳余晖散发出道道霞光,橙彤、赤紫交错,倒映在湖面上,绮丽满天。
金乌西坠后,远处的群山也随之忽明忽灭,若隐若现。
薛姝等得百无聊赖,放下话本子,立身活动起筋骨。
用手揉了揉酸涩的脖颈,薛姝头一歪,蓦地看到了一个金累丝木匣。
木匣应是金工而作,累丝灵透,其上是精巧的如意雕花,密密匝匝,光彩夺目。匣盖中央镶嵌着一块粉润剔透的球形石英,点睛烧蓝,好似瑶池宝物。
等等,这个是。
薛姝三步并作两步行至书架前,捧起木匣,细细观详,思绪翻涌。
果然没有认错,真的是它。
记忆里有段时日,父亲突然对母亲不闻不问起来,暗地里撞见母亲掉了几次眼泪后,薛姝决定劝退“外室”,捍卫父母爱情。
是夜乞巧佳节,拜托母亲拖住父亲后,薛姝悄悄潜入沈君文书房,没一会儿功夫,便找到了“外室”送给父亲的木匣。
薛姝正思索着破解之法,没曾想一个恍惚,“瑶池宝物”便磕上花几,匣前机关兀自脱落。
事发后的第二天,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沈君文发了大火,冲着薛姝好一番呵斥,随后不顾劝阻,将其关进了沈家祠堂。
没日没夜地跪了五天后,薛姝体力不支,昏了过去,沈君文这才松了口,将她放了出来。
薛姝后来才得知,“瑶池宝物”原不是“外室”赠予父亲,而是“预选”状元的遗物。匣内装的也不是何私相授受之物,而是此人有关新政,有关如何治洪水、扶农桑、修断桥的见解。
她磕坏“瑶池宝物”那日,正逢沈君文得了破解匣前机关之法。愁了月余的心回落下来,沈君文终于得空陪伴娇妻,翌日大早,兴致冲冲地前往书房,正准备打开木匣,却见机关脱落。
机关在则匣在,机关毁则匣灭。
木匣自此再无打开可能,也就意味着匣内的精囊妙计再无重见天日的可能。是以沈君文震怒,为饿殍遍野,为伏尸百万,为身处水火的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