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夫妻一宿都未合眼,情况比预想的还糟。
光是伪造的佃户笔迹便有几十处,更别提那些模糊不清的手印。
林清秋单手倚在桌旁,歪着个脑袋,不由叹了口气。
这件事可不是伪造笔迹那么简单,每一个姓名后头都是一条人命,究竟遭遇什么变故才会由别人替代写下名字或摁下手印?
想到这些,她不由得脊背发凉。
此事沦落到这种地步自己难辞其咎,父亲定要责怪,说不准还会家法伺候……
南宫见她正在出神,将笔放下道:“妻主,这些新旧账皆已查了,有不妥之处也已在旁标记。”
听了这话,林清秋回转过来,便吩咐梨花:“快把贾老二打来。”
不多时,贾家庄五六个管事的便都齐立于屋内。
贾老二弓着身子,上前作作揖赔笑说:“可是小姐的桂花酿喝尽了,屋内还有……”
林清秋不等他说完,一个窝心脚早已将他踹倒在地。
其他管事的见状,都上来拉住衣角,七嘴八舌道:“哎呦,小姐饶命,这贾老二家的酒不好,不过换了便是……”
林清秋只觉脑袋突突地生疼,好像是她在欺压人似的。
自己平日荒唐事虽没少干,可又何时会为了酒去打人。
南宫见场面实在不堪,忙扶了妻主坐下,自己走至房门旁将贾老二拉起,命他在小木凳上坐了,转身拿了账本,也在贾老二身旁坐了,将账本中对不上号的、模糊不清的和明显忽悠人的地方一一指与他瞧。
贾老二的脸本来就不白,此时更是发黑,活像煤炭成精。
他听着那些账目,脸渐渐由黑色涨成猪肝红,像块烧过的还在冒火星的黑煤球。
林清秋看到眼前这一幕,一把倒在梨花怀中,撑不住偷偷笑了。
像听戏一般听了一柱香,也觉乏了,便将眉一挑,梨花便命小厮将贾老二一行带至院内“伺候”。
林清秋遂仰面躺在床上,半阖双目,静静欣赏院中的哭喊。
本想等声音消失才命停手,只听南宫道:“好歹是人命,妻主便开恩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林清秋这才把眼睛睁开,怼道:“他们是人,难道那些佃户不是?今日你叫我放了他们,我又如何立威?”一面说一面摆手表示此事免谈。
南宫微张了张口,扭过头只倚窗落泪。
林清秋本因他协助查账而高看一眼,如今又变回这幅哭哭啼啼的样子,心中不免烦燥……
继而想到城中楚水楼的相好素心公子,同样是生得好模样,特别是那双桃花眼,加上两撇剑眉,浑身都透着潇洒。
想当初自己可是打算与他私定终身的,不料那晚他竟失约未至,这才让人灰了心答应与南宫成亲。
林清秋那晚虽不喜南宫,也就借着酒力药力勉强敷衍了父亲。
心中旧事一股脑涌现,既思念素心,又觉得他对不起自己,并不想见他,何况此时巡查庄子确实忙乱,也便将此人暂且丢开。
胡乱想着,再一细听——院中人声已除,众人便打包账本行李等前往下一庄子——史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