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湘湘嘴上不满,但行动上听话,短短一早上就把少府尹的破烂事儿深挖得底儿掉,连第一次喝花酒尿床的糗事都被翻出来。
闽霁并不是每件罪名都写,只着重写京城大乱期间发生的破烂事。
其中最严重的一项罪名是趁火打劫。
虽然京兆府如今留下的府兵少,但他们还是会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出门维护治安。少府尹心术不正,在维护治安时经常晚到一步,总是等到护院和盗贼打得两败俱伤之后才施施然登场。
两边人马死光,财宝掉落一地。
地上的财宝就是无主之物。
无主之物,先到先得。
于是,少府尹先到。
闽霁不好去前院乱晃,因此回自己的房间用笔墨。
伤员们看到她挺不好意思,主动说:“多谢闽娘子让出房间,我等……”
闽霁:“你们不动,我只用一下书桌就好。”
闽霁沉默地列大纲打草稿,伤员们尴尬地偷看她,一室诡异。
今天阳光不是很好,书桌被挪动位置,放在一个稍显阴暗的角落,于是闽霁整个人陷在其中若隐若现。她穿一身素净的衣裳,四五天过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竟然能保持整洁,不像其他人灰头土脸。
她好似一座玉像,在隐密处莹莹闪亮。旁人看得有些痴了,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打扰她。
直到史湘湘呼呼呵呵地跑进来,室内的气氛才终于活泛起来。
史湘湘看着草稿不依不饶:“我跟姐姐说那么多,你才写这么点吗?他欺负珠儿的事情怎么不写?珠儿的夫君为了申冤,到现在还被关在大牢里呢!”
闽霁柔声道:“一事一案,那件事得另办。你去同珠儿的小姑说,等我们真能把少府尹下大狱,她再来击鼓鸣冤。若是我们撼动不了少府尹,且劝她再忍忍。”
“这么多条罪名还不能治他吗?”
“难说,钱家三代人才辈出。”
“强抢民女、谋财害命也算人才吗?”
“他是他,钱家是钱家,钱家确有几个出色的儿郎。”
史湘湘一肘子撑靠在桌案上,挤眉弄眼地问:“那里头有没有你的情郎?”
闽霁微愣一下,没有立刻反驳,她很少被人这样冒犯,觉得生疏得很。
史湘湘自以为看透天机:“我就说呢,少府尹怎的对你格外殷勤,感情你们认识呀?你与钱家最出色的儿郎打得火热,以前都不正眼瞧他。嘿嘿,这回终于落他手上。他妄想娶你,便自觉从此以后能跟钱家最出色的儿郎相提并论了!”
闽霁专心书写,这种荒诞之言不需要反驳。
秋色却厉声喝道:“史娘子慎言,莫要污言秽语坏了姑娘家名声。我家女郎从未与任何钱家儿郎有私交,便是少府尹也是今次初见。”
史湘湘讪讪道:“哦,这也坏名声?”
京中贵女的名声真脆弱。
闽霁专心致志写罪状,写完誊抄三份:“以后再要找齐这么多人证可是不容易,多备几份才保险,就是被抢一两次也不怕。反正就是按个手印的事儿,你说句软话,哄大家多按两遍。”
史湘湘慎重道:“行,我藏一份在晴哥哥那里,肯定丢不了。”
闽霁欲言又止,她觉得晴哥哥不靠谱,还不如昨天那位将军。
俩人一来一往热烈讨论,伤兵们总算听明白:“闽娘子这是要给少府尹定死罪吗?不可不可,不行不行,没得惹恼钱家。看在钱家几代功勋的份上,便是闹到御前,陛下也会网开一面。”
闽霁幽幽道:“我知道其中利害关系的,这纸罪状只是言明他如何犯众怒。事情过了明面,让大家都知道钱家出败类。钱家巴不得这件事赶快揭过去,便不会私下报复把事情闹大。”
一位伤兵不解道:“闽娘子有侯爷呢,钱家未必敢把你怎么样。”
另一位伤兵不屑道:“你蠢啊,闽娘子自然不怕。”
无权无势的小兵小吏才会害怕被殃及。
史湘湘终于有点儿开窍:“钱家……真的那么厉害吗?”
伤兵们叽叽咕咕表达不满:“不知道厉不厉害,反正是有能力往京兆府塞一个酒囊饭袋。”
“既然能塞人,那开除一两个人岂不是易如反掌?”史湘湘风风火火跑出门,“姐姐放心,我一定给它按满三千五千个手印。还有姐姐,昨晚对不起!”
闽霁并不恼她,反而看她慌张的样子觉得好笑。其实解决这件事并不难,她只要去信父亲,让父亲跟钱家家主通个气儿就行。钱家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定然不会追究,而且还得上门致歉。
但她不想总依赖父亲了。
从变故发生到现在,大家一直在强调她永安侯女儿的身份,好像除了这个身份她便一文不值。
她想试着独自面对和处理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应对少府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