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燥热,连知了的叫声都模糊,川中高一前的那个暑假是酷热的,整个人泡在黏腻的汗里,一想起来就觉得湿漉漉的——好像summer time里的一切都是这样。
后来的summer time,我一直躲在空调房里,不曾切肤体验过夏天,因此没有再晒得那样黑过,应该算是一件幸运的事。
高中时期做过的英语阅读里说,巴黎因为城市建筑古老,装了空调会破坏外部结构,因此巴黎人民只能在地中海气候四十度的夏天里吹风扇苦熬。
我还没有去过巴黎,不知道那里会不会让我回忆起川中19年的夏天。
【大概是2019年8月,俞梦】
主席台朝西,早晨十点的阳光从背后晒过来,汗冒了一层又一层,顺着肩胛滑下来,浸透薄薄的军训服。川中19届全体面向主席台,军姿站得笔直,唯恐稍微动那么一下叫教官察觉,接着被拉出队伍去批-斗——全身上下能自由动作的部位只有眼皮。
军训第二天的早上六点半,他们被拉上操场,跑了两圈热身,接着拉练,转体行进,现在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的军姿。主教官拿着话筒,站在主席台上拉东扯西,他说自己“70后的年龄,80后的身体,90后的心态”,自称“老鸟”,却不许学生这么叫他,当面得敬称钟教官。
但他自己拥有叫新生们“菜鸟”的特权。
“小菜鸟们,你们听好。从07年到现在,川中每届的军训都是我带。川中是安川的骄傲,啊,你们每个人都是未来的英才。所以从军训开始,就不能放松。别的学校的同学站十分钟,你们就要站二十分钟。”
“有一个人站不好,所有人就陪他一起站,站到站得齐为止。”
“你们大可以去问问你们18级的学长学姐啊,他们去年在这里蹲了一个小时。你们是站着,已经很好了。还有,你们现在是背阳的,要是有谁还在动来动去,你就转过去,看着太阳站!”
“你们是什么?”他问。
全体学生大声回答:“我们是菜鸟!”
声音洪亮,整齐划一。
这声音里当然有俞梦的一份,但不止她一个人在想这老鸟什么狗屁逻辑。当时她还没有看过《乌合之众》,也还没有了解到“服从性测试”这个名词,只是对“菜鸟”这个自称深感无语。
即使帽檐压得很低,眼前视野渐渐朦胧,俞梦也大概能够想象到这只“老鸟”的嘴脸。
不是,大叔,我管你是什么鸟,你装鸟上瘾,别带上我们啊。
她的脚后跟很酸,试图不断微妙地变化身体的支撑点来站得舒服一点,但是小腿以下都站麻了,感受不到知觉。
调整幅度稍微大一点,肯定就要被教官察觉。俞梦扫了一眼不远处的教官——大概只有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表情严肃,刚刚罚了一个男生转过去朝东站。
一丘之貉,一路货色。
于是只能苦熬。看着台上的老鸟一边闲庭信步,一边悠哉悠哉地安排接下来几天的军训安排。军训一共一周,拉操、跑步、讲座,最后汇报演出,一样都不能少。
俞梦的余光能看到站在左边的田圆,她的脸颊通红,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晒的。
俞梦身高不过160cm,田圆还比她矮半个头,现在看起来像一颗发烧的白菜。
害人不浅,真的害人不浅。俞梦在心里骂道。她只觉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军训服已经整个粘在了自己的背上。头上的帽子箍的很紧,要是把它拿开,头上指不定已经开始冒烟了。
她努力打起精神,以免站着昏过去。于是余光横扫前后左右的同学,已经把各位的帽子是怎么戴的都记得清清楚楚了——老鸟竟然还没有结束。
这时,她注意到田圆的余光也在看她,于是小心做了个口型对她说:“要不你晕一下?”
田圆猛猛眨眼睛,表示自己演技没有那么成熟。
老鸟终于满意了自己的指点江山,意犹未尽地问:“大家都站累了吧?”
下面一片“对”的声音。
“全体都有,蹲!”
此时应该立刻喊“一,二”,接着下蹲。在分清站着更痛苦还是蹲着更痛苦之前,她的身体已经条件反射般做出了反应。
一个标准的下蹲动作还没有完成,俞梦那条麻了的右腿就及时抽风,一个不稳把她整个人都送了出去。
“啪”的,她整个人趴在了地上,粘了一脸塑胶跑道上的红色颗粒。
周围的同学低呼了一声。
“怎么回事?”老鸟的声音传过来,班级教官立刻过来查看。
俞梦摔懵了,在地上趴了好几秒,都没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摔的,只是听见田圆回答:“教官,有人摔倒了!”
她想站起来,但是右腿使不上劲儿。在教官的指挥下,马上有人一左一右的架起了她,送她去主席台下面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