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溢出泪来,啊,我熔了千年铜釉的杯杯儿~~
赤鲤瞟她一眼:“亦非神女后人。”
小黄花将头顶的包按下去,挪了个位置继续问:“那怎么轮得到他继任天君之位?”
赤鲤眯眼瞧了瞧极东之处的阁子,良久,道:“如今玉霄宫里那位是父神旁支阿典氏之后,父神与神女膝下只得一子苍临,他二人共赴混沌前曾将苍临托付给东方青帝九炁天君,但天君修的乃是无为道,讲究的是万物独化,物各自生,将人接回青灵始老宫便丢在一边任他自化去了。”
“看样子这父神之子化得不是太成功,天君之位被抢不说,我在昆仑山待了这么久竟从未听哪位仙侍提起过他。”小黄花蹲着身子兀自拔起草来,她撅着腰将脚边香蒲拔下一根折成絮条衔在口中,倚着池边悠悠道:“都说父神是天也道也,这般厉害的人物却也逃不过归于尘土的结局,若他看到所留血脉只是仙界冗员中籍籍无名的一位,不知会作何感想。”
转念又想,籍籍无名未必不是好事,那玄冰阁中被描了像框起来的哪个不是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
再神通广大的仙也只有一条命,也得宝贝着活。
......
重明阁内一时静极,留芳上仙双拳拢在云袍里捏得死紧,半晌,顶着天大的勇气掀开眼皮轻瞄一眼对面,正看见那位端起梨花木桌上的白瓷小盏一饮而尽。
留芳颤颤巍巍地接过空杯,道一句:“帝君,这是我的杯子......”
俊秀的眉忽然拧起,却也只是微微侧目一瞥。
留芳被这一眼钉在原地,余光里瞄住他浓墨般的眸子,一些作古多年的记忆不由得浮上脑中。
那时他还是只黑毛鹳鸟,被父神看出仙根后从西山密林里提上了天,饲鸟的小仙官行事懈怠,常常只顾同隔壁宫的仙娥打情骂俏而忘了喂他,他便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比在凡界还不如。
某日他饿得眼花之际见着一个小仙童叮叮咣咣地举着半人高的木桶在他头顶招呼,他激动地振翅去接,结果却接了满嘴蛆虫,此后吐了三天三夜,快吐死之际“嘎”一声化作了人形。
他修成仙体后提刀去复仇,行至父神寝殿前却忽然被一团赤色光晕吸引。
他贴墙走近几步,只见光圈中立着一道熟悉的人影,身量不高,约莫只够得着他胸口,套着月白小褂,手中握了把短剑,周身被淡色烟霞笼住,迷蒙中只一双眼亮得惊人。
他先是一个瞬步冲向光晕汇聚的穹顶,被一股强大力量掼至地面后又重重跌出老远,如此反复几遍,直到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块齐整的布料才作罢。
阵中飞沙走石无一刻缓颊,他攀着剑柄在圈内堪堪立定,任由细密的砂砾贴着眼角擦过。
他轻吐一口气,敛眉弃下短剑空手成圆握在胸前,随着一声低语,膻中真气凝成数道冰棱,道道坚若玄铁直射向四面光墙。
霎那间天地中似有巨物碎裂的嘶吼,周身风沙更甚,他将脸埋进臂弯只露半张眼,借着光影终于发现阵眼处竟埋了一颗不死神树,其叶如芥攀云而上,其根错杂深入地底。
又是百道冰棱密密穿行,飞至半路却突然掉转方位在他头顶结成一把巨大的锥。
“归云,点金!”
他泛白的唇吐出五行咒,唤作“归云”的短剑铮一声腾空而起,攀在冰锥外侧绕柱而行,随着尾音落地,归云便挟着冰锥重重砸向不死树根盘所在,只听轰一声,万千金光自树冠陡然爆开,延伸而出大片乌金将天地铺满。
阵破。
九天之外云蒸霞蔚,他足下废墟却落了黑雨绵绵。
雨幕下父神笑得慈祥,留芳这才看清,那圈赤色光团竟是父神用本命法器三清铃制出的天罡阵。
雨落渐无声。
留芳收刀默默退了出去。
他很难过。
他打不过他。
他不过是平凡山野中行迹将绝的鹳鸟一族,而他,是父神嫡子,是万年后为护三界殒身罗刹道的仙界至尊,苍临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