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德方原本不是孤儿,把他变成孤儿的是现如今的姑父,那后来的爹娘更是用鞭子把他打成了石家的孩子。
到现在他还记得亲生父母的样子,他有祖父,有祖母,还有姐姐,一家人把他当成宝贝,偶尔磕了碰了都会心疼得落泪,还吃好玩的更是可着他来。
在那个家他就是心肝宝贝,全家都宠着,然而这一切都在某一天的黄昏前戛然而止了。
记得那日家里来了个游方郎中,母亲买了他的药,回房取钱时那郎中突然用手捂住了他的脸,他一下子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时他躺在一条船上,他哭那郎中就作势要把他往水里扔,只有五岁的他哪敢不从,结果走了很多天便来到了后来的家。
新的爹娘逢人便说他是孤儿,原本就姓石,正好养了做儿子。
他虽小却记得自己的名字,根本就不姓石,但他扛不住鞭子,每每说出来都是一顿好打,无奈他只能变得乖巧起来。
一开始爹娘对他也不错,毕竟将来要养老送终的,没有真心哪能换回好意呢?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早已生了五个女娃且被算命先生断定没有子嗣的老娘竟接连生了两个儿子,这下好,石德方彻底成了没人待见的外人。
这外人的苦日子就不用多说了,反正石家的田地没有一垄是他的。
还有那个把他变成孤儿的姑父,几年后再来时竟在他面前装起了好人,可这家伙哪里知道,当年那个仅有五岁的孩子仍然记着他呢。
所以说当王威拿他家人说事时他根本就不在乎,恐怕还巴不得他们倒霉呢。
后来他从军了,不是他自己想去,主要是家里有诸多好处,灾年可免赋税,丰年可减徭役,还带出去一张嘴,相比于在家里做长工划算多了。
人都是有缘分的,他与亲人缘浅,与“家人”缘薄,却与王威这位领兵的将军颇有因缘。
入行伍第二年他就被王威看中并带在了身旁,这些年一直不离左右,如今来到延东的他已经从亲兵变成了随员,可见王威待他之厚。
无巧不成书,世间之事有时就是巧得出奇。
石德方来延东不久便结识了一位朋友,这人叫于攒,在附近开了一家杂货铺。
一日闲聊时他说起了家世,在印象中他觉得自己的家就应该在延东附近,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地方。
他记得在船上醒来时看见的就是城中这个又高又威风的白塔。
消息终于来了,那日于攒突然告诉他,他的家人找到了,就在延东城附近的金乡,而且他的父母姐弟还在。
这消息简直让他欣喜若狂,于是便迫不及待地随于攒赶去了金乡。
他原本的名字叫李玉顺,当一位老妇流泪叫他顺儿时他确信,这就是他魂牵梦绕的亲人,悲喜交加,他终于回来了。
找到了家人,这事原本是要对王威说的,可王威恰巧那几日不在,于是便有了接下来的祸端。
几日后有个陌生人送来了一纸信件,那上面说他的家人已被送去了北朝,希望他也随后前往,并协助查知韩进及王威来延东的真实意图、具体事宜,还告诫他父母姐弟的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是走是留须当机立断。
他一下子懵了,找了这么多年的亲人他不忍相弃,可王将军的知遇之恩又该如何作答呢?
这是他一生中并不亚于五岁时被拐走的第二个关口,而这一次是需要他亲自做出抉择的。
辗转反侧之下他终于做出了决定,忠与孝他选择了后者。
其实除了藏在脑子里的秘密外他一无所知,包括护送他的人和接他的人他都不知道底细。
在广来也是一样,他只是在县衙门口走了一遭便有人接了他,然后被送去一个隐秘的地方。
那地方隐秘得连他这个住了一次的人都找不到,进去出来都被蒙着眼睛。
再后来他就被广义的人逮了去,当然他什么都没说,一直到被人灌了迷药又弄回了延东。
“在广来接你的人是谁?”韩进问。
石德方想了想,困惑道:“很普通的一个人,没什么显眼的地方,而且从头至尾也没说上几句话,感觉就像一个跑腿的……
……不过后来又冒出一个人,这人浓眉大眼的,看着挺凶,只打了个转就走了。
属下是听到脚步声在门缝里瞧见的,当时也没说话,随后那跑腿的就跟了出去。”
“让你把消息先传过去不是更好吗?”王威问道。
“他们确实是这么想的,准备让属下继续留在延东,有什么消息再传给他们,说事成以后或去或留全凭属下意愿,他们也可以把家人再送回来。
属下当然不会答应,这么做是出于无奈,却不能真的做奸细呀!”
说完石徳方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想到却是这般结局,唉!现在是忠孝两难全呀!”
“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