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远处望云阁上丝竹管弦之音咿咿呀呀地传来,皇后娘娘和三皇子宋琪玉的脸色极为难堪,宋景玉亦面露难色地僵持在原地,低垂着冷艳的眉眼,思忖要如何行事。
天命不可违,可若真顺从了,又于礼数不合且有以下犯上之嫌,思虑片刻后,他端身下跪道:“启禀父皇,儿臣不敢僭越,三哥是嫡长子,乃众皇子之首,这祝词应是先由三哥为父皇送上。”
哪知皇帝拂了拂衣摆,笑着随意,“今夜是家宴,既是家宴,便不必如此拘泥,嫡幼尊长皆诸可先暂放置下,况且又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说几句喜庆的祝词罢了,你三哥也不会同你计较的,琪玉,你怎么看?”
宋琪玉的脸色难堪至极,刚要发作,便见到皇后娘娘清了清嗓子,于是愤懑地垂下眉头来,强颜欢笑道:“父皇说的是,都是天家兄弟,何必拘泥于小节?七弟,不是三哥说你,就你爱多想。”
宋景玉愣了下,对他三哥阴阳怪气的语调和若有所指的话深思,只听下一秒宋琪玉又说,“你我既是兄弟,又是父皇器重的臣子,所行之事不过为父皇解烦忧一二罢了,当兄长的又怎会芥蒂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皇后娘娘这才幽微吁了口气,淡然地垂眸。
琪玉不善心计,性格又直爽暴躁,有时会控制不住情绪说一些让圣上为难的话,她得时时在身边提醒着,一旁的兰贵妃柳叶眉弯,轻轻挑了挑。
宋景玉弯身行礼得体道:“是我愚钝短浅了,兄长所言甚是。”
他起身望向皇上的方向,神色从容泰然,言辞真情实意,“既如此,儿臣便斗胆恭祝父皇佳节安乐,龙体康泰,国家和臣民在父皇的带领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万邦来朝!”
此言一出,皇帝立马面带笑容,满意地说了一个“好!”字,其他诸位公府侯爷,也都纷纷出口称赞,“七殿下好胸襟气魄!”
年迈的端亲王颤巍巍地开口:“七殿下这份见识和气魄不卑不亢,颇有当年圣上青年时的神采啊!”
皇帝望着宋景玉,见他长身立于殿下,眉目冷艳俊美,身形高挺瘦长,如此远远地望去,晃神儿间仿佛看到了坚毅版兰贵妃的错觉,迷眼皱眉后,释然地调侃笑了,说,“神采像朕,但这模样儿像他娘,比朕可俊朗多啦。”
众大臣皆是讪讪笑着,有擅长溜须拍马之辈,就用“风格不同”的说辞,将当今圣上和七殿下挨个儿夸一通,只是各人心中明镜似的意识到,这七殿下在圣上心中的份量。
宋景玉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父皇虽然对他倚重,将许多事务交由他办理,也告诉他其中的利害关联以及常传授他些治国用人之道,可他在父皇面前始终是小心谨慎,惟命是从,生怕惹父皇不开心。他对父皇有敬重,敬佩,敬爱,却似乎有距离。
像方才这般如民间百姓般的家长对话,他便不知该如何应答。
就在宋景玉有些为难时,仪态万千的兰贵妃懒洋洋地瞥了皇帝一眼,朱唇微微嘟起,幽幽地说:“皇上,突然地拿臣妾取笑做什么?臣妾现在已经是人老珠黄了。”
“爱妃此言差意!若你自称人老珠黄,怕是朕诺大的后宫便没有美人了。”
皇后娘娘长长地深呼吸,嘴唇紧抿,面上却不动声色。
皇上与妃嫔的对话,朝中大臣自是禁言,宋景玉也无声入席,待坐下时,只觉得后背已出了一身冷汗,一向体虚的他在秋凉的季节冒起汗来,属实惊恐。
竹声管弦声中,曼妙的舞妓踏着凌波微步,翩然来至殿中,却无人欣赏,陛下在同宠妃调情,皇后敛气静坐,朝臣们思索着如何站队,而宋景玉望着眼前的饕餮美味,在想着筵席何时结束。
他饿了。
可眼前这些荤腥油腻且凉透了的食物,没有一道是他能吃的。
养芳殿。
兰贵妃和宋景玉肩并肩进了殿内,待下人们披下披风后,兰贵妃第一时间便吩咐道:“快去小厨房弄些暖胃的热粥和下饭的小菜来,我就知道你没吃饱。”
温柔笑了,“还是母妃心细。”
“谁让我是你娘呢?”
说着拉着宋景玉到暖阁坐下,“当娘的错过了你那么多珍贵的幼年时刻,现在好不容易你能在我身边了,自然是想着要好好地照顾你,补偿你。”
宋景玉知道娘亲又是在为幼年分离的事情伤感,便哄着她说,“母妃别难过了,肃亲王夫人待我很好。”
“我知道,可母妃在面对你时,心中总觉得愧疚,也怨恨他。”
这个“他”,宋景玉自然是明白指的是谁。
他四下望了望,神色有些不安,紧张地喊了声:“母妃…”
“母妃,我知道你心中过意不去,可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如今能一家人团聚,我已然很知足了。”
这个家再怎么不好,也强过一个人孤零零地寄人篱下来得强,何况母妃对他全身心的付出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