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当不了皇后”给逗笑,虽并未出声,但无声的笑容同样极具感染力,清亮的眸子仿佛能勾魂夺魄一般,引得九皇子望向她,半响移不开视线。
陈思明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拉扯,难耐地轻咳了一声。
徐初雪瞥了陈思明一眼,冲他“嘘”一声,示意这位陈大人别影响她听消息。
“……”
陈思明一阵无语。
只见那拖家带口的中年男子连连叹气,“什么吃香的喝辣的,那红狮会就是个yin窝,我们镇上已经有不少年轻姑娘被抢了去,听说也就是前几天当太子的女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赏给红狮会的下属们,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被转卖到青楼去。唉,我可不想让我家姑娘落到这个下场,赶紧跑路喽。”
边上正是这中年男子的女儿,看上去约莫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俏生生的,确实有几分颜色。
可这属实是怀璧其罪了。
徐初雪见她听到父亲和友人的谈话,缩着身子躲在母亲一侧,满脸惊惧模样,不禁在心中叹惋,这些前朝人当真是罪孽深重。难怪林风不与他们为伍。
陈思明也已经听清楚了事情的大概,略一沉吟便走上前去,想再多探问些消息。
谁知这一家人胆小得很,见陈思明一行人皆容貌不俗,又是北方口音,连茶水也不喝了,忙拿了东西奔出茶棚,远远躲开。
一桌人不由得面色沉重起来,想来这边的百姓受红狮会的人欺压已久,便活得如惊弓之鸟一般。
陈思明当即决定调转方向,直奔德清而去。
赶在天黑之前,一行人在德清的一个客栈上落了脚,陈思明立即便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徐初雪出言提醒,“不要惊动官府,也不要暴露身份,这般行事是最方便的,得来的消息也是最真切的。”
陈思明也渐渐寻思过味来,便吩咐下去,切记不可暴露真实身份。
——
砚城地处偏北,到了夏日总要比南边好过许多。
入夜时分,阵阵凉风吹过,散去白日里的躁意,人们到了这会儿也格外精神起来,了无睡意。
杨舒站在廊下,失神一般听着院里草丛中毫无韵律可言的虫鸣声。
丁卯上前来禀,“公子,九皇子他们已经到达菰城一带。”
“哦,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丁卯顿了顿,又斟酌着回道,“但是菰城一带好像不怎么安宁。”
“讲清楚些,”杨舒心中一阵烦躁,“怎么个不安宁法,会有危险还是什么?”
丁卯连忙行礼,“公子放心,陈尚书身边安插有飞羽门的人,定会护得徐姑娘周全。”
“谁问你她的事了,我问的是九皇子……”杨舒心中烦躁更甚,甩了甩单薄的袍服,索性回了屋。
丁卯站在原地望着杨舒的背影,心中感慨一句,自从徐姑娘离开以后,公子这脾性是愈发难以捉摸了。
杨舒早早洗漱好上床休息,暗暗恼恨近日以来自己的反常举动。
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富贵闲人,他有血海深仇要报,他有残破病躯要医,他想给自己谋划一个好前程。这个好前程不是指封将拜相,而是说挣得一笔巨额的财富,可以过上皇帝也艳羡的豪奢生活。退一万步来讲,哪怕将来他活不过三十,也已经在有限的年岁里享尽人间安乐,远胜过许多长寿却饱受磋磨之人。
他有那么多事要做,最近却对这些提不起半点兴致来,忙起来时脑子里有个人影,闲下来时脑子里还是有个人影,哪怕把她的东西全都扔了,也丝毫不能减轻。
幼时曾手握书卷,读到“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时,每每觉得言过其实,直到此刻,才领悟到何为入骨相思。(2)
凉风送来了一场夜雨,直到落雨打在屋檐上,响起美妙悦耳的奏声,才将榻上辗转难眠的少年送入梦中。
但杨舒仍是病了一场,以至于丁卯不敢将新传来的消息如实禀报给他。
“公子,九皇子他们如今已经到了德清县,现已查明红狮会正是盘踞在德清县的莫干山上面,他们正打算摸清红狮会的真实情况,而后一举歼灭。”
杨舒轻“嗯”一声,他的肤色本就白皙,偏又爱穿白衣,如今在病中惨白着一张脸,便如衣带飘飘的画中人一般,仿佛风一吹,人就跟着破灭了。
“慢慢折腾吧,若是剿灭红狮会,也算是大功一件。”
丁卯正要行礼退下,杨舒忽又叫住他,“那女人最爱多管闲事,你让陈思明身边的眼线多拦着她些。”
丁卯登时面色一变,嘴唇蠕动一下终是没有张开,如鲠在喉的滋味实在不好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