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忍不住地结上了。
“伤口还很疼是不是?我带你走……”
“没有,不妨事。”
盈阙摇摇头,如是答说。她没哄花玦,伤口麻麻木木的,脑袋混混沌沌的,真的已觉不出疼了。
冥王阎君他们一直在说些什么,可盈阙没有听他们说的,她只看着花玦,只和花玦说话。
盈阙又对花玦说:“花玦,我冷。”
花玦听到盈阙的话,心中又是一痛,她是雪生的精灵,以前哪里会觉得冷,由此更可想之这回伤之重了。
花玦忙要脱下外袍给盈阙披上,却见她摇头,说:“我袖中有件玄色的袍子,你替我披上。”
花玦照做了,盈阙又撑着一口气说:“我的小狐狸在忘川下丢了,你去寻一寻好不好?你放心,我是昆仑的神,他们不敢动我的,等你上来了我们便走。”
花玦往四下里看了一圈,诚然他们是有所忌惮,但他还是多有不放心。
“就在这下面,不用游远,我若喊你,必赶得及……咳咳……”
“好好!你莫急,我这便去,阿盈你千万等着我!”
盈阙望着花玦笑:“好。”
盈阙目送花玦下了忘川,缓缓伸出手掌,化出一只雕刻了昆仑山的木匣子,放在了大石头上,而后望着那边的鬼影憧憧,浅浅说道:“走吧。”
冥王愣了一下,然后给天族来者使了个手势,一个盈阙不认得的神女便过来扶起了她。
离开幽冥前,盈阙问冥王:“女妖嫣然地狱刑满之时,可还能投胎转世?”
冥王略一思忖,答说:“自然可以,不过她罪孽深重,刑满遥遥无期,若她能等到天荒地老,或可转世,但六道之中,她也轮不着有福的。”
盈阙说:“她救了我,我方可将话带到。”
冥王皱起眉:“神女是何意思?”
盈阙淡淡道:“她的功过,你们来判便好,我已说尽我当说的。”
说完,盈阙卸去了满身挣扎强撑着的力气,闷头倒在扶着她的神女身上,沉沉昏睡去。
那神女低头看了她一眼,眉头更皱紧了几分,神情冷峻地对身旁的几个神仙吩咐道:“我先带上仙回天,你们速速跟上。”
“是。”
忘川出了大乱子,冥王还要坐镇幽冥,理清形势,便遣了一殿秦广王同六殿平等王,先随天族使者往天族议事。
神女向冥王微微颔首,便带着盈阙化作一道天光,融于天尽头。
忘川河畔的那大块石头之后,在寂静过后,走出了一只白毛狐狸,眼睛雾蒙蒙的。
小狐狸在被留下的寥寥几只鬼的注视下,毫不遮掩地摇身化作了盈阙的模样,捧起那只盈阙留下的木匣子,端详片刻,她想起了这只匣子是花玦在归来树下所赠,里面装的该是件桃花晕渲的白绡裙子,盈阙极为珍视,一直都珍重地藏着。
诸鬼便呆呆愣愣地瞧着忽然窜出来的白毛狐狸变作昆仑雪女的模样,又一旋身便变出了一身伤痕,流血汩汩不止,一众鬼瞠目结舌,相顾皆无语。
小狐狸不理他们,自顾自地仰面躺在脏兮兮的地上,望着幽冥没有天光的天,任盈阙的血也沾到了她的身上,任淌了满地的血浸湿三千鸦发。
她在想,八荒六合一定再没有一个有灵能比得了她,不论是花玦,还是陆吾,甚至是盈阙自个儿,都比不上她,她是世上唯一一个最懂得盈阙心思的了。
她晓得,盈阙所有的善,皆是陆吾教她的善,她也晓得,盈阙所有的情,皆是花玦教她的情。
虽有一副美人躯壳,一颗至纯无暇的心,但盈阙就是一块儿冰雪,和昆仑之丘上那万里的雪同根同源,而陆吾与花玦便是盈阙死寂沉沉的生命里,唯一的一点儿生气。
即使她再如何不高兴,再如何胡闹耍赖,她心底里都晓得盈阙究竟有多在意他们,她也懂得他们之于盈阙,重有几何。
重于昆仑。
小狐狸眉眼皱成一团,一声呜咽自唇齿间溢出,整个人儿蜷成一团,把脸使劲儿地埋到胸口,雪白的手揪着胸口衣襟。
她是个影子,没有心,这里空空荡荡的,但这里满满的都是盈阙。
可是盈阙今日便走了,空空荡荡的一片,日后她又要找什么来填满呢?
“花玦……”
“花玦……”
……
“花玦!”
一声盖过一声,一声较一声急切。
她也不懂得自己在不高兴什么,更不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她不能喊盈阙了,便只能一声又一声地喊花玦,她不想再待在这个没有生气的死地了。
花玦回来得很快,他满脸急色地问道:“阿盈,怎……诶,他们呢?”
小狐狸懒懒地答说:“我刚同他们说清了,天族那女的明白些事理,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