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零落,那青年俯身在阿玄面前,传达魔君的话:“属下后容参见少君,今日前散布在虞渊之外的所有魔族皆已集结在此,君上令属下等护送少君回去。”
说着,他又呈上一枚药丸,阿玄随口嚼碎吞下,酸苦之味弥漫在嘴里,胸前的伤口很快便不再流血。
“父君在哪里?”
“已率领大军攻上天界。”
“他要我回哪里去?”
“镇守虞渊。”
阿玄分外嫌弃:“有什么好守的,难道还怕天帝来抢那鬼地方吗。”
后容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个神族,没有说话,而阚罗站在后容身侧,却不顾及这些在他眼中已然等同死尸的狼狈神族,谄笑道:“君后还留在九幽界中,君上甚是不放心。”
阿玄置若罔闻,下令道:“我要你们斩下离戈的头颅。”
“是。”后容没有片刻犹疑,着部分魔军护持在阿玄身边,自己带领其余魔军布阵。
阿玄忽然出声:“等一下。”
她挥开挡在身前的魔军,罔顾阚罗的殷勤劝阻,径自走近花簌。
花簌与离戈两相抗衡碰撞出的光圈将他们环围于中间,阿玄被逼退在外,若再近一步,怕便要被两股力量震得粉碎。
这时,南絮趁没有魔注意到他,抛下花玦,飞身杀向阿玄,即使不能一击即中,或许也能将她推入两股力量的夹击之中。
然而这步刺杀却被一直留意阿玄动静的后容拦下。
南絮被击飞丈余,躺在地上浑身抽搐。
阿玄放下遮脸的袖子,红袖湿了大片,颜色更重,看到指甲被溅上一滴血,阿玄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不及成人半掌大小的手,不胜忧愁道:“这样一双手,染红指甲也不好看。”
后容沉默地蹲在她面前,他身上没有干净的布帕,只好捏起衣角来擦拭。
“脏死了,若找不着干净的布,那剥了你这身新换的皮来擦,我倒也不嫌恶心。”阿玄带笑的话冷得人心战。
后容索性跪下:“少君恕罪。”
好在阚罗及时拿出一方干净的绣花帕子,塞到后容手里,替他解了围,阿玄冷哼一声,未再复提扒皮之事。
阿玄盯着花簌看了片刻,张口说道:“你还在挣扎什么?浊木乃你神魂所依,心魄之根,你的归宿在被孕育之始就已经注定。这里万千凡人的鲜血和生命都已祭了浊木,你的性命不再圣洁无染,你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滴血都已堕落成魔,和我们一样。”
眼见花簌周身的黑气复又震荡,已经逐渐爬满她痛苦扭曲的脸,花玦高声大喊:“不对,不是的!簌簌,你记不记得你还是颗果子时,藏在归来树里的日子,归兮台上的暖风,你降生时的佛音,归来树也系你一半魂魄,簌簌,你的道终归还是由你自己择定!成佛成魔没什么要紧,殊途也能同归,所以你一定要记得自己是谁,明白自己的道向何方!”
闻声,花簌愈发动摇,离戈见状,怕激得她再度奋力反抗,也觑机缓缓收势。
阿玄啧了一声,右手猝不及防地立掌朝花簌脑后推出,花簌被击中,骤然间整个人都被定住,金光凝于眉心,光芒大涨。
阿玄飞身跃起,接连打中花簌头顶百会四神聪,发劲逼出那团金光,当初被伽那封入的舍利子终是破体而出。
一道黑黢黢的窟窿在花簌眉心不过瞬息,便复原如初。
舍利子所耀之处,黑雾尽皆退散,魔雨也停了。
阿玄立即割破后容的手,以魔血洒向舍利子,污染佛性,又掷出手中拘缚亡魂的傀儡锥砸向它,舍利子不忍无辜魂飞魄散,终是被砸中后在空中化灰。
失去佛光,花簌胸口化作全黑的鉴心镜卒然碎裂。
花簌彻底入魔。
黑雾笼身,污秽浊气从花簌漆黑的眼里涌出,低低的,如幼兽哀鸣的声音从她咽喉里爬出。
“杀了他。”
软和的少女低语在将晓时响起,洁白干净的手指指向那个苟延残喘的金甲将军。
一声令下,千万魔军在第一缕曦光中潮涌,扑灭颓坠的残阳。
见过成群的蝗虫吗?阿玄没有见过,但听王宫里授课的蒙先生闲谈西陵史书时说过,在那场千年难逢的大旱之中,飞蝗成灾,密不见天,千里间农田余青转眼只剩黄沙卷地,死人无数。
阿玄此生最厌恶那些肮脏贪婪的丑物。
此时,泱泱一片蝗虫飞过,地上转眼间只剩下支着一柄剑的无头骸骨,与一片黯淡残甲,世上再无人会认出那就是当年杀败魔军溃退千里,教整个妖族闻风丧胆的战神将军。
赫赫威名一朝败,曾想离戈,谁知一生司战,握剑而死,真不晓得是不是死得其所。
这里响起泣声,喉咙里的哀吼像是从炼狱里传来的兽鸣,神向来清净无染的眼睛变得和魔一般通红,充满怨愤。
千万魔军终于展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