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拜师礼”,完全没有楼小禾和顺子所预想中那般严肃郑重。
二人本欲跪下磕头,被柳含烟冷声斥回,到底只躬身拜了一拜。
顺子乖觉,张口叫了一声“师父”,再度被斥,只好悻悻然改口叫回了“柳护法”。
亲身传授谆谆教诲更是没有,柳含烟直接一人甩了一大摞书,丢下一句:“读完了来找我。”
然后就颇不耐地挥了挥手,将他们打发走了。
楼小禾一头雾水:瞧着这敷衍态度,收徒一事多半并非柳含烟自愿,放眼一壶天,又有谁能强迫她做违心之事……
莫非……彭狗又在憋什么坏水?
比如让她跟着柳含烟学制毒,然后亲手把他给毒死?
“……”
她想这也太离谱了,但如果是彭侯……别说,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二人吭哧吭哧抱着书出了悬壶堂,楼小禾力气大,倒不觉得有什么,顺子瘦弱,压得手腕垂到膝盖,腰都直不起来。
就是这么一个人,那时候想杀阮存信,也不知哪里来的牛劲,竟硬生生给他拖来把大甩锤……想来也是实在找不见趁手的兵刃,被逼得没法子了吧。
等等,大甩锤……
好像是彭侯用来打铁的那把无敌神锤?
“真有你的。”
楼小禾冷不丁出声,顺子疑惑地看过来。
楼小禾看着他脑门上的汗,说:“我累了,歇歇。”
说着,将书撂了,转身倚在影壁上,作势休息。
顺子跟着蹲下来,把书放脚边,喘了好一会儿,忽然捏紧了拳头,开口道:“那时候……”
没头没尾说了三个字,又不出声了。
楼小禾莫名其妙:“什么?”
她瞧着顺子神色,像在咬牙,以为他要说什么大事,结果,听见他问:“……糖还有吗?”
“……”
楼小禾从怀里摸了一把给他,没说什么。
糖果这种东西,对他们来说其实很稀罕,从前好难得才能吃上一回,而今算是阔绰得很了,想吃糖,管饱。
顺子接了糖,还是一颗没吃,全给收了起来。
然后又开始暗自咬牙。
楼小禾:“……”看来真是有话要说。
她也不问了,看他能憋到几时,憋不死他。
沉默了良久,终于,在楼小禾将第十一颗糖送进嘴里的时候,顺子出声了。
他垂着脑袋,不去看楼小禾,“那时候,阮存信告诉我们,吉光裘可渡弱水,要我们说与你娘听,让她偷了裘衣,带着你一起离开凤麟洲。当时我们没有多想,只当他这般拐弯抹角,是因为不想看见你母子,又畏惧阮崇,你娘她左右也想……”说到这里,顺子顿住,重新开口道,“我们不敢得罪阮存信,便按他说的做了,但你娘……她没有去偷裘衣。此后许久,为了避免生事,同从前那样,我们几乎不和你们母子来往。我们以为,以为这事它,它就这么过去了,以为……”
顺子没有再说下去,但已经够了,楼小禾听懂了。
他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却没想到,那个傻女人,偷偷摸摸收集吉光兽的绒毛,在许多年后,千辛万苦自己缝出来两件裘衣,带着她的女儿一起,投了弱水。
就这么,楼望春死了,死于多年前,他们随口说出来的,并无恶意的那句:“吉光裘可渡弱水。”
直到楼望春死讯传来,直到她死里逃生的儿子在他们面前撕心裂肺地哭喊,直到这一刻,他们才终于得知,那是一句谎言,多么恶毒的一句谎言。
楼望春死了,那个他们看着长大的孩子成了孤儿,而他们,是凶手。
楼小禾弯腰拎起书,抬脚往外走。
顺子默默起身跟上来,始终低着头。
出得门来,楼小禾一眼瞧见守在外头的聂霸,喜出望外:“聂霸!”
她三步并两步奔到聂霸跟前,“你能不能帮我们个忙?”
聂霸微一低头,“公子客气,乐意效劳。”
楼小禾还未及开口,手上冷不防一轻,顺子怀里也是一空。
聂霸朝他们递过来两只精致的锦袋,“这只是楼小公子的,这只是……”
“顺子,他叫顺子。”楼小禾忙接道。
顺子眼眶红红的,低着头不吭声。
“这只是顺小公子的。”聂霸续道,“二位的书都已在里头收好了。”
顺子顿了顿,接过来,僵硬道:“多谢,叫我顺子就行。”
楼小禾将锦袋仔细揣进怀里,“多谢,回头还你。”
聂霸道:“不必。”
顺子看他一眼,道:“要还的,乾坤袋——”
他话未说完,就见聂霸不知从何处摸出来一大把乾坤袋,捧在怀里,面无表情道:“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