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小禾与豆豆二人分开后,心血来潮般,凭着记忆独自走到了北湖岸边的那片松树林。
彭侯没有骗她,一路上,红果绿叶的天门冬随处可见。
松树针叶上泌出雪白的结晶,油亮亮的,她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根,尝了尝,是甜的。
林子里全是古松,树根粗虬,树冠宛如巨伞,松塔一个个的,更是比拳头还要大。
楼小禾时不时从树底下捡颗松塔,直接掰开了,用牙咬里头的松子,咯嘣咯嘣地,壳也不吐,吃得很香。
一路吃一路捡,不多时,便捡了满怀满袖。
她走得慢慢悠悠,像信步闲逛,又仿佛在等什么人。
一阵风过,松香沁脾。
倏地,楼小禾耳朵动了动,猛然转过身。
眼前飞快地一花,她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登时和对面的人面面相觑起来。
豆豆手里抓着块大石头,正高高举过头顶,一脸“我砸死你个坏东西”的发狠模样还来不及收回去。
“……”
“聂霸来迟!”
忽然冒出来的男人脚下踩着个头破血流的身影,大声喊道。
“不迟不迟,甚是及时。”楼小禾笑呵呵地摆手。
一边说,一边走到豆豆面前,将她手里的石头接过来,扔到地上的草丛里,拍拍手,“怎么跟过来了?”
豆豆回神:“我突然想起来一些话,要叮嘱于你,就跟着过来了……然后就见这人鬼鬼祟祟地尾随你。”
她说着,目光瞟了一眼草丛里的那块石头,似乎对于方才被聂霸抢了先手的那一击颇感遗憾。
聂霸抬脚踹了地上的身影一下,将那人踹得翻过身来,他扫一眼,登时变了脸色。
“认识的人?”楼小禾问。
聂霸略略一顿:“沈涣的部下。”
对柳含烟,聂霸一口一个柳护法,恭恭敬敬,换了沈涣,便是连名带姓,一点不客气。
可见这姓沈的人缘有多差。
楼小禾蹲下来,伸手擦了擦那人眉眼间的血迹,对上一双愤恨无言的眼。
她努力回忆了一番前夜无意间撞上的那双眸子……对不上号。
她偏头看一眼聂霸,试探道:“既是沈护法的人,那便交给沈护法处置去吧。”
果不其然,对方硬邦邦地:“当先禀告天君。”
这聂霸很有些固执,从今晨起便寸步不离地跟着楼小禾,连上午听学那会儿也杵在她边上,满脸戒备,像个门神。
楼小禾好言劝他低调一些,暗中跟随,他压根不听。
楼小禾于是心思一转,将彭侯搬了出来:“你家天君命你来保护我,又不是监视我,你这样大张旗鼓,人家还要以为我犯了什么事……回头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我倒是没什么,可对你家天君影响不好。”
一席话后,聂霸这才应了下来,低调地潜伏在暗处,正成全了楼小禾的一计“引蛇出洞”。
但把蛇往彭侯那儿引……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楼小禾意不在此。
“天君日理万机,怎好拿这样的事情去烦他?上回沈护法擅自行事,天君就气得不轻,这回事情若再闹大了,沈护法免不了受罚丢面子,与此同时,被手底下的人一而再地无视违逆,岂不也叫天君威严扫地?”
楼小禾一番话,听得豆豆一愣一愣的,聂霸也终于面色松动。
她趁热打铁道:“沈护法铁面无私,自不会徇私护短的,大可以把人交给他,不必惊动天君。当然,若要周全行事,便央请柳护法做个见证也好。”
柳含烟绝不会轻轻放过此事,且比起彭侯,她情绪稳定,头脑清醒,显然是最佳人选。
聂霸终于颔首:“公子所言有理。”
说着,一手提起地上那人,一手抓起那人的剑,看向楼小禾,意思是要一同去悬壶堂找柳护法。
楼小禾了然,笑了笑,道:“且劳你到旁边等我一等,我家姑奶奶有几句体己话要说,不消太久。”
聂霸依言去了。
楼小禾转身,抬手替豆豆摘去发间的草丝,笑问道:“什么话这么要紧,还要追过来说?”
豆豆愣了愣,才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说让你好好听天君的话,顺着他的意,别惹他不高兴。”
“……”
楼小禾沉默片刻,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嗯,知道了。”
她晓得豆豆在想什么。
她和顺子方才说的话,豆豆显然回过味来了,彭侯反复虐杀阮存信的那些阴毒手段,万分骇人,豆豆放心不下,生怕楼小禾一个不小心触到这尊活阎罗的逆鳞而倒霉遭殃,这才忙忙地又追上来叮嘱她这些话。
楼小禾从怀里摸出来一大把松塔,捧给豆豆,道:“你牙口不好,这些拿回去,让顺子剥好了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