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畿西,山恋叠嶂,很多寺庙道观掩映其中,青悠雅静,不仅是礼佛圣地,更是天潢贵胄、官宦豪绅们春游踏青、夏季避暑、秋来打猎、冬季赏雪的绝佳风景之地。
三月夜晚,月亮高挂在墨蓝的天际,清辉倾洒而下,落在茂密的丛林之上。山林之下,山风吹过一处僻静的小山恋,山峰后,掩映着一座不大的道观,青墙黛瓦看起来没有多少岁月的痕迹。
寂静中,远远望过去,沉寂的道观似沉沉睡去,无声无息。
道观内,星光灯火在某间房内闪烁。
高忱坐在小桌边上,一胳膊抻在桌边,一边搭在椅子扶手,长腿肆意伸着,望向被绑在架子上的疯女人。
仆人在管事的示意下,给被绑的女人泼了一盆凉水。
女人被冻得直打哆嗦,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双眼朝灯光亮处瞧过来,迷茫的双眼在望到高忱时嚯然露出欣喜,“高少卿,救我!”她挣扎,想从桎梏中挣出手。
高忱垂眼,“救你,不难。”他幽幽抬眼。
“你想什么,只要我有的我都给你。”婴雅整个人显得很亢奋,“只要你把我送到季翀跟前,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果然是女人,到这时了还不忘做大头梦。
高忱勾勾嘴角,“为何要把你送到他跟前?”
“我要让他给我儿报仇,我要杀了楚王,杀了他……”说这话时,婴雅双目龇红,像是吃人的厉鬼。
真疯了?连楚王死了都不知道。
高忱眯眼,“我也可以帮你杀掉季闼。”
婴雅不相信的盯着他看,“我怎么相信你?”
“把他的人头拎到你面前。”
“他死了?”
高忱仰头大笑不止。
婴雅被他笑的又清醒了几分,像是想到了什么,面目狰狞,“都怪你……要不是你跟季翀斗,我儿又怎么会是你们的牺牲品。”
不得不说,不疯时的婴雅脑子还是挺清晰的。
高忱戛然止笑,“季氏宗族已经推选出登位之人。”他目光故意在密室里转了一圈,“你这辈子怕是走不出这间屋子了。”
“不不不……”婴雅发疯似的狂叫,“不不,皇位是我儿子的,谁也别想染指。”
刺激到疯女人,高忱不动声色的开口,“三王藏宝图找出来,或许有办法解决掉推选之人。”
疯狂烂骂的婴雅突然安静下来,“藏宝图?”
“是啊,藏在谁哪里呢?”高忱一副慢不经心逗小孩玩的引诱语气。
婴雅眯起眼,“文初没有,你这里也没有,那只能在耿太傅哪里了。”
高忱拍腿面的手倏然停住,面色不显,像是随意问道:“何以这样说?”
婴雅查过青鸾,而青鸾现在的男人曾是先帝在吴王府里的杂役,青梅竹马的季文初,她越来越不了解,可是与她生过孩子的病秧子先帝季嵘,她了解。
“这个男人幸好寿不大,要不然,每一个在他微时侮辱过、伤害过他的人都会不得好死……”
高忱眸光一动。
婴雅继续说道:“他临死前托孤,除了姓耿的,个个都跳的欢,只有耿太傅跟个活死人一样……”
说着说着,婴雅突然停下来,双眼瞪得老大,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不对……不对,季嵘这个人最精明狡诈,不管什么臣子在他眼里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物尽其用……他怎么可能提拔一个没有能力、没有作为的臣子,姓耿的何德何能成为托孤三大臣之一……”
如果说刚开始,婴雅只是胡乱猜猜,可等她分析了曾经的先帝季嵘,突然觉得三个顾命大臣,竟有一个成了摆设,这怎么可能?
高忱本就细细长长的丹凤眼,变得更细长,精明幽光从眼尾处流出,“分析的不错,来人,给婴夫人松绑。”
婴雅获得自由,连忙扑到高忱桌前,“我要再杀一遍楚王,他尸体在哪?”
“一个死人再杀千遍又有用?”高忱幽幽道,“不如去杀那个能占你儿子位子的人,那才有意思,婴夫人你说对吧。”
“对对,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婴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颠三倒四。
高忱勾嘴笑了。
自从季翀说了秦王要带儿孙进京,沈初夏便没再去摄政王府,她明着找俞老板对账,实则与老憨佗把季氏皇室陈年旧事翻了一遍。
简陋的院子里,两人坐在屋檐下吹风,小声交换着打听来的消息。
“青氏曾是淑妃的丫头,随淑妃嫁给了快要登基的先帝季嵘。”
“那怎么会成了我爹的小妾?”
老憨佗道,“先帝登基后,有一次在淑妃宫中过夜,淑妃吩咐青氏做事,先帝听到‘青鸾’两字非常不喜,淑妃要把她贬入冷宫为奴,先帝说‘鸾’字不合皇城,却跟文礼之官有缘份,便把青氏赐给了沈大人。”
要是这十多天,沈初夏没打听先帝季嵘便罢了,可是从打听的情况来看,季嵘怎么也不像是个能有闲情把妃子的丫头特意赐给他爹的人。
一个病秧子能从虎视眈眈的叔叔辈、勾心斗角的兄弟们当中脱颖而出最终登上皇位,绝对不仅仅是运气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