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天,仿佛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了。
分明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的模样,此刻竟是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草原下雨与平原陆地不同,它无高山峡谷阻挡,雨水直直打在人的脸上,生生的疼。
雨水混合着昨日战场上还未干涸的血迹缓缓化作一道溪流,流向远处的湖泊。
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却打乱了张武所有的谋划。
“大哥,将士并无御雨的蓑衣,时间一久难免生了恶疾。”
张武牵着赤骥,停在了在小丘之上,望着眼前的大雨。
“飞熊将士风吹雨打惯了,恶疾倒是不至于,你速速召集士卒,立即起营,向北走!不行,恐怕已经来不及了,直接弃了营寨向北!”
就在刚才他出营视察之时,发觉赤骥出现了微不可查的打滑状。
随着雨水越来越大,洗刷的草面泛光,比冬日里的冰面都要滑,再被大雨继续冲刷下去,赤骥神驹尚不能乘骑,何况普通飞熊的马匹。
一旦失去了战马之利,飞熊再勇也只是两千步卒,介时鲜卑大军如果压了上来,必死无疑。
骑兵作战讲究一个来去如风,张武之前就是欺负鲜卑人的战马比自己这边慢。
全凭一个想战就战想走就走的原则打得鲜卑头皮发麻。
但是同样失去战马的情况下,两千步卒对五万步卒,这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马超常年在草原作战,片刻便想明白其中关节,顿时弃了战马急急往营帐方向跑去。
张武一人立在小丘上,一把将霸王枪斜扎在地面上,身后抹去脸上的雨水,目光自始至终从未离开过西边。
轲比能的反应甚至比他预估的更快。
地平线上,已经能见到鲜卑人大军行进的步伐了。
“贼老天,你玩我!”
放眼当今时代,张武已然是实至名归的名将,不论排兵布阵、冲阵厮杀、军势声望皆为顶峰。
甚至临战机变只能,已经无人可出其右。
可惜这天,却是他难以预估的。
不要把这个时代的观天象看得有多么玄妙。
无非就是根据各地差异、地理气候、季节变化、历年经验得出的推断。
只是这个时代的气象学还未形成一门成熟的学科,当世之人才会觉着能观天象之人,有着神鬼莫测之能。
像这般三分钟前万里无云,五分钟后暴雨连天的神奇景象,只要不是神仙下凡,真正的凡人绝难预料。
这还不是张武最担心的。
他更怕暴雨将之前一路屠杀的痕迹冲刷干净。
轲比能在自己西面,他肯定是打扫过战场的。
之前张武并不担心,就算掩埋了尸体,战场上也会残留着血迹,张辽定然可以通过那些蛛丝马迹找到自己这边的行踪。
可雨水若要是将血迹冲刷干净,茫茫草原百里、千里都是一番模样,援军又该如何找寻方向。
这雨早来一天,张武可以向南突围,晚来一天,说不得并州的援军已至。
只能说它来得过于不合时宜!
“哥!你在那发什么呆,快走啊!”暴雨中,声音传出去的距离相当有限,马超只有放声嘶吼才能勉强让百米外的张武听见。
“向北走!”张武指着遥远的山脉,那是茫茫草原上唯一的路标了:“你领军先行一步,随后我自去寻你!”
“我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马超也顾不上飞熊将士了,转身就向张武跑去。
铮!~
一抹幽寒划过暴雨,一杆乌黑的标枪精准的扎在马超脚边阻断了他前进的步伐。
“少废话,快滚!”
望着远方的张武,马超顿时红了眼,脸上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糊作一团,拔出标枪后抱在怀里,放声喊道:“哥!!!~”
“滚!!~~”张武的怒喝伴随着天上的轰雷,犹如神魔临世般,威慑着每一个人。
“将军,我们不怕死!”飞熊个个虎目含泪。
他们自始至终都是张武手中最锋利的刀,可现在,却成为了主将的累赘。
他们同样不愿意走。
“整军,向北!!”
马超一口钢牙咬碎,纵然心中千般不愿,可终究还是领着飞熊走了。
如果只有他一人,他可以不管不顾的留下,陪着心中的义气同生共死。
可他现在是一位将军。
服从主将的将令,是他这些天来学过最多的东西。
“终究还是要当一次孤胆英雄吗?”张武苦笑两声,轻轻抚着赤骥的马鬃:“小红,你也走吧。”
赤骥打着响鼻,固执的将头靠在张武脸上,怎么都不愿离去。
张武拍拍硕大的马头:“走吧,走吧,你放心,我是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