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下心底的惊骇。
燕从灵又问了一遍,“能确定吗?皇贵妃被杀之后,据说为了防止她魂魄出逃,可是特地用了凤凰血凝出的玉镇压。九天九夜,神魂俱灭。”
简单一句话,就是死的连渣都没有了,根本没有夺舍复活的可能。也是自那之后,再无人见过凤凰。
“奴家什么都能认错!唯独血海深仇绝无可能!”
女魅咬牙,两行未干的血泪还挂在惨白腮上,看起来分外骇人。
“奴家记得的清清楚楚,她就是给皇贵贵妃梳头的那名宫女!”
燕从灵没有再否认。
“如果是这样,那帝京新起的庙就另有说法了。”
宁氿为质归来遭遇追杀之际,那名老僧帮着藏人。皇贵妃如果真的还活着的话,包括云山和宁氿后人在内,只怕都不会被放过。
但最为困惑的一点是,迄今为止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踪迹。
照理来说,像皇贵妃这样被枭首斩杀过一次的妖物,即便复活夺舍也应该是怨恨冲天,所行之处多多少少会留下痕迹。
“过几日你随我去一趟冥河,查查看近年来有没有夺舍之人,顺便度河入轮回。”
她就不信了,什么样的妖邪还能飞天遁地了不成。
“奴家不想!”
女魅恨声道,“奴家要看着她死了再入轮回!奴家被执念折磨这么多年,不亲眼看到仇人伏诛,难以合眼!”
燕从灵不置可否。
三更天冰凉。
楼弃雪端了碗热汤给她,轻车熟路从柜子里抱出一床厚被。
“那条狗我给你拴好了。”
燕从灵躺下的动作一顿,抬眸问道,“拴哪里了?”
“今晚先住柴房。”
看出她这是因天气冷了,怕大黄狗拴在外头会被冻死。楼弃雪放下纱幔道,“明日我再给它修个窝出来。”
帐内昏暗,衬得他那双手指节修长,皎洁如月。
一想到这样的手明日要去盖狗窝,燕从灵有些好笑。
终于习惯身旁多躺这么一个人。
楼弃雪睡觉很安静,除了长手长脚过分黏人外,他身上总萦绕着一股极淡的香,不细闻甚至觉察不出来。
那是妖气干净的精怪才有的。
如山林清泉,清风拂面,也令长久困于梦魇的她难得舒缓几分。
伴着淡香,奔波数日的疲惫很快让她陷入深眠。
又是熟悉的无边血色。
没过足踝的血河泛着一种诡异的褐红色,黏稠腥臭,一眼望不到头。她就犹如被拘住的魂,永远困缚在此地。
所以……这次想见到的又是谁?祖母、母亲、还是父亲?
燕从灵有些乏力。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麻木没有,仇恨更甚。
这也是她没有拒绝女魅的原由。
血海深仇切肤之痛,感同身受。
但没走几步,燕从灵忽然顿住。
她目光直勾勾看向不远处,就像之前的无数次梦魇里的一样,那里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破碎身影。
只不过,这次既不是祖母、也不是她的父母……
墨色长发、月白衣袍。
是不知何时已经熟悉的。
男人低垂着头,发带被勾落,长发散了一身。那袭衣袍被鲜血浸染成殷红,胸襟处露出一点断剑,闪着锋利冷光。
燕从灵一眼就认出——那是朝夕相处伴了自己十几年的本命剑。
相比先前铜镜中的幻象,这次他什么都没说,只凄凄笑了一下,眸底涌着复杂沉默却又浓烈的情愫。
一只妖而已……紧握的双手松了松,她正想转身离开,余光却兀地瞥见对方的手。
那双昨日今日内解过她衣扣,洗衣做饭、勾放床幔漂亮修长的手。此刻血淋淋一片,深可见骨……
神思一恍,燕从灵猛地惊醒,张嘴吐出一口黑血。
腥甜弥漫。
“从灵?!!”
楼弃雪坐起,慌忙伸手去摸灯盏,连法术都忘了。
忽来的光亮刺得燕从灵眯了眯眼,身前的新被褥染了一大片血污。
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时,她明显一愣,下意识想要后缩。
但对方动作更快,一把扶住她的肩,“很疼吗?”
少女摇了摇头。
被褥被换上新的,楼弃雪取来她常吃的安神药。燕从灵梦魇每次陷的深了,便会像现在这样呕血。
同床共枕百年,他清楚她所有的习惯和不为人知的隐秘。
房间寂静,只有温水被注入杯盏的轻微声响。
“谢谢。”
热气氤氲着浓长的鸦睫,燕从灵低垂下眼睑,哑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