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柳遥靠在窗边站着。手里抱着那个暖玉手炉,看着柳念和萧朔两人在院子里堆雪人。
一向畏冷的他,也难得瞧着这冬色喜人。
可不消一会儿的工夫,柳遥就见那两人为了比谁堆的雪人大,开始暗地里较劲,不声不响地改成了堆雪山。
柳遥:“……”
果然,萧朔在这侯府里就是个祸害,再待下去恐是要带歪他的宝贝弟弟。
“我说陛下这是打算在你这侯府长住了不成,朝里都快闹开了锅,他也有心思在这里堆雪人。”
蔡时裴进门带着一股子冷气,夹杂着外面的风雪,吹动了柳遥玄青色的衣角,抱怨的话更是扑面而来。
柳遥抱着手炉回身,找了个位置坐下,对蔡时裴的话置若罔闻。
“你若是能劝你就去劝,有和我吐苦水的功夫,你不如去外面找棵树撞一下,来个以死进谏。想是日后我还能怀念你几分。”
柳家侯府的丞相嘴毒,说起话来堪比那抹了毒药的刀子,又快又狠。
这人又不是柳遥不让走,要不是萧朔死皮赖脸地非要待在这里,他又能有什么办法,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柳遥感觉自己仿佛过了一整年那么长。
蔡时裴坐在熏笼旁取暖,白眼翻得勤快:“你都劝不动,我能有什么办法。倒是你把那大理寺的烂摊子推了出去,让阿邈去对付宋文那老狐狸,你安得什么心。”
人还没追到手蔡时裴就已经开启了护食模式,若是给他两个胆子,怕不是要掀了这侯府的屋顶。
半月前,大理寺去宋府拿人不成,蔡时裴以为这件事就已经成了无头案。
可没承想不过几日的功夫,宋文就因为在揽月阁吃酒听曲的时候和人起了冲突,一时酒劲上头将人打成了半身不遂的瘫痪。倒是家里小厮还没等跑回府中报信,人就已经被关进了大理寺的监牢。
说来也巧,这宋樊打谁不好,偏偏打了御史大夫家的公子。
那可是云太妃的亲侄子,如今齐王殿下的亲表弟。
故而就算宋樊他爹是刑部尚书,一时半会地也捞不出自家的好大儿,那御史大夫都已经上了几道折子,只可惜萧朔人不在宫里,也懒得管。
柳遥差人温了一壶酒,放在熏笼上暖着,低垂着眉眼瞧那熏笼里烧得发红的炭火,打趣道。
“当初那人可是你让我塞进的大理寺,如今出了问题就来找我,就算是卸磨杀驴也没你这么不讲理的吧。”
“我和你说正经事,你扯那么远干吗?”蔡时裴有些急了。
最近也不知怎么的,这朝堂上越是吵得厉害,柳遥越是漫不经心地窝在他侯府里看乐子。
当初滨州贪污一案,他可是亲眼见着柳遥的执着。可如今这皇帝称病大柱国霸占着话语权,他倒是悠闲自在了起来。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是柳遥会干出来的事情,但又太过诡异。
宋樊杀人一事纵是有那花魁娘子的言辞凿凿,可却也尚无有力证据。孙仲邈又是吃了死理的家伙,断定那宋樊有问题,说什么也不肯不放人。
纵使现在大理寺还有关人的理由,可若那御史大夫将诉状撤回,期限一过难保宋文不会因此过来反咬一口,何况那后头还有季伯渊那个柱国撑腰。
柳遥夹着炭火在熏笼里摆弄,时不时地飞出一个火星子落在地上,也是陡然熄灭只留下黑色的灰烬。
某人不甚在意,悠悠道:“你急什么,又不是天塌了。”
最后蔡时裴气冲冲地离开侯府时,萧朔站在廊下问柳遥:“他这是怎么了,今天脾气这么大,也不吃个饭再走。”
柳遥摸了摸鼻子:“大概是想家了。”
当夜哄柳念睡下,柳遥出屋便看见萧朔撑着一把伞站在院中等他,伞上的落雪很厚,想必也是站了很久。
“陛下找臣可是有事?”柳遥走入雪中,揽了揽身上的狐裘。
萧朔将伞挪到柳遥的头顶,不解:“没事就不能来找你?”
“……”
柳遥哑言,这侯府萧朔逛得比他还明白,每日从早到晚地在他耳边叨叨,比早春的麻雀都吵人。
尽管无大事,可东家长西家短的柳遥实在没兴趣听,毕竟谁要对朝中那些老臣的八卦家事感兴趣,而且他从揽月阁那里得到的消息比萧朔讲的只多不少。
雪越下越大,萧朔撑着伞将人从东苑送到房门口。
一路上这位新帝爷出奇的安静,若是放在往日里,这位定是滔滔不绝,恨不得架起台子唱一出大戏才过瘾,但柳遥没有细究,只当是老天开眼。
“你进宫伴读那日,雪好像也是这么大,下了一天一夜。”萧朔开口,望着柳遥浅笑“那时候你站在老侯爷身侧,明明和萧祁年龄相仿,可却瘦小得好像被风一吹就能倒。”
“我还记得,当初先帝看你第一眼,便觉得你与我们群皇子不同。”